楚湘氣候溫潤,适宜居住。
這幾年,安陽公主在這裡住習慣了,便不想再回京城。宋昭疼她,不忍她一個人住在這裡,更不想與她分别這麼久,一年中大部分時間,也在這裡陪着她。
隻是辛苦了宋文修,不但處理好京城家裡裡裡外外的事情,還要時常回楚湘陪着他們。因此,一月中,竟是有一小半的時間是在路上度過的。
安陽公主心疼他一個人要做那麼多的事,一直盼望着他能娶妻。娶了妻,也好幫他分擔一些。隻是,他的脾氣,他也了解,勸說沒用,任何辦法都沒用。無奈之下,也隻得由着他去了。
金秋十月,正是繁忙的時候,宋文修又回了京城,将那邊的事情緊急處理完了,打算次日一早就回去。
第二天早上,天才剛剛亮,他便上了馬車,往城門處走去。
出了城門的時候,天色早已大亮。走着走着,他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喧鬧之聲。于是他輕輕地撩開簾子,往外看去。
隻見前方不遠的地方,一群人正圍着,指着躺在地上的一個身影議論紛紛。
那個身影,看上去是一個女子,身形單薄,渾身上下,竟然隻有一條亵褲和一件抹兇。如此驚世駭俗,難怪圍着這麼多人指指點點。
宋文修放下了簾子,不再看。不管那邊發生了什麼事,都和他沒有關系。
然而,就在他放下簾子的刹那,那個人群中躺在地上的姑娘突然坐了起來。
也就是在宋文修的馬車經過她身邊的時候,一陣風将他的簾子吹起,讓他無意中看到了那姑娘的臉。
她的臉,看上去并沒有多麼出彩,臉頰上還沾着不少灰塵。然而在那姑娘的臉上,她那一雙大大的眼睛裡,滿是迷茫,詫異,不知所措。
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種不檢點的姑娘,但為何會衣着不堪的在這種地方?
宋文修隻是心裡疑惑,有一絲絲的好奇,但并沒有打算去管。
然而,當馬車繼續前行,那個姑娘的眼神,卻牽動了他的心。
“停車。”他擡高聲音說道。
趕車的小厮忙停了下來,轉回身問他:“公子有何吩咐?”
宋文修找出了一個鬥篷,交給他,說道:“你去拿給那個姑娘。”
一個姑娘家,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麼麻煩,淪落到此般境地,也是怪麻煩的。他若是沒看見便罷了,但既然看見了,就很難置之不理。
他曾經眼盲了十幾年,所以知道,陷入困境的時候,那種無助的感覺,有多麼折磨人。
小厮答應了一聲,便拿着鬥篷下了車。
宋文修掀開簾子看着,隻見那姑娘依然是迷茫的眼神,狀似驚恐地打量着四周。她的目光又很純淨,純淨的宛若初生的嬰孩。
他看着他的小厮走了過去,擠進人群,将鬥篷披在了姑娘的身上。姑娘詫異地看着他,什麼話都沒說,隻拉緊了鬥篷,緊緊地包裹住了自己的身子。
然而,就在他的小厮要離開的時候,卻忽然被那姑娘叫住了。
姑娘起身,往前追了兩步,說道:“謝謝。”
笑着回道:“這是我家公子吩咐我來的,姑娘要是想謝的話,就謝謝我家公子吧。”
姑娘的臉上露出幾分詫異,但随即便跟着小厮走了過來。
“公子”,他的小厮喚了他一聲。
姑娘盈盈行禮,口中說道:“謝謝公子出手相救。”
“無妨。”宋文修輕聲回道。
車外沒了聲音,宋文修以以為這樣就可以了,她就會走了。關于她的秘密,她為何會是這副樣子地在這裡,她不說,他也不會問。左右隻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以後也不會有什麼交集。所以,無妨。
然而,正當他等着他的小厮上車,繼續前行的時候,卻又聽到姑娘的聲音響起:“公子,我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公子能否答應?”
宋文修微微錯愕,但仍然說道:“姑娘請說。”
随後,姑娘輕輕柔柔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小女子現在無家可歸,不知道可能帶我一程?”
宋文修沒想到她竟然會提這樣的要求,他是要去楚湘,難道,她也要去那裡嗎?
于是他便說道:“我要遠行,隻怕不與姑娘同路。”
但那姑娘卻搖了搖頭,說道:“反正我已無家可歸,如飄飛的柳絮,無根的浮萍。能走到哪兒,就落到哪兒,一切,隻随緣吧。”
好一句隻随緣吧,明明隻是簡簡單單的話語,卻在宋文修的心裡,起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但姑娘與我同行,實在是多有不便,況且,姑娘就不怕我有歹意?”宋文修又問道。讓這個陌生的姑娘上車,他真的不太願意。
然而,那姑娘卻又說道:“我知道公子不會的,因為公子贈我衣,不忍見我在衆人面前難堪,我便知道,公子是好人。如果說公子真的是歹人的話,那必然是竭力邀我上車,而不是要将我拒之外面。像公子這樣的好心人着實不多見,倘若我再遇到了壞人,糟了别人的歹意,那豈不是又辜負了公子救我的一番情意。”
她這樣,說的句句在理,竟是讓宋文修一時間無言以對。
她一個姑娘,孤身一人在外面,眼下又是這般情況,如果真的遇到了歹人,可不當真白費了他救她的一番苦心?
于是,思忖了片刻,宋文修便說道:“也罷,請姑娘上車吧。”
他讓她上來,純粹是覺的見她可憐,想要幫她一把,完完全全是出于一顆善心罷了。
姑娘在車前又是盈盈一禮,口中道謝,随即上了馬車。
她上了車,見車裡坐着一個豐神俊朗的男子,正斜倚在馬車壁上,看着手中拿着的一本書。
姑娘微微蹙眉,錯愕,竟然是他。
然而,她進了來,宋文修卻是沒看她一眼,眼睛始終停留在書頁上,仿佛并不知道她已經上了車一樣。
姑娘微微颔首,口中說道:“謝謝世子了。”
聞言,宋文修這才擡頭看她,難道,她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