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北路軍大将軍劉博彥率領三萬大軍進入燕北,算起來這個時候已經與楊勤交上手了。
身為左先鋒的蔣修傑,是留在這裡接應蕭韌的,除了他以外,還有一萬軍隊和一道秦王密令。
命蕭韌為北路軍副統領,率軍從東道出關,攻打楊勤。
蕭韌眉頭微動,道:“取輿圖來!”
輿圖展開,一目了然。
沈彤輕聲道:“若是楊勤不敵,他就隻有一條路可走。”
鞑剌!
一面是李永基和劉博彥,一面是燕北郡王,再加上蕭韌,燕北崇山峻嶺頗多,又有江海,三方圍堵,楊勤一旦不敵,就隻有取道逃往鞑剌。
楊勤與鞑剌交戰多年,鞑剌王豈會放過他。
蕭韌的手指在輿圖上移動,他對沈彤道:“阿钰在這裡,現在他的兵力最弱,若是此時鞑剌從這裡出兵,阿钰便腹背受敵。”
他的話音方落,沈彤道:“我帶鞑子衛過去幫他。”
“鞑子衛隻有區區幾百人,又已多年沒有上過戰場,不行,讓蔣修傑帶兵過去。”蕭韌說道。
和蕭韌一樣,蕭修傑從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鞑子衛,現在從沈彤和蕭韌的口中再次聽到這個名字,他的眼睛一亮,問道:“鞑子衛?在哪裡?”
話一出口,蔣修傑就想起跟着蕭韌一起來的那幾百人。
那些是鞑子衛?不會吧。
沈彤和蕭韌似乎沒有聽到他的提問,沒有人回答他,沈彤說道:“就是因為鞑子衛人少,才能神不知鬼不覺避開楊勤的耳目,穿過封鎖與阿钰彙合,再說,鞑子衛必須由我來指揮,别人不行。”
說到最後四個字時,沈彤看向了蔣修傑。
蔣修傑明白了,這個“别人”指的是他。
“為什麼我不行?”蔣修傑不服。
蕭韌拍拍他的肩膀,說道:“要不你試試?”
“試就試!”蔣修傑說完就昂首挺兇走了出去。
鞑子衛啊,那是鞑子衛!
還真是鞑子衛,傳說中的鞑子衛!
看着蔣修傑走出營帳,蕭韌唇邊的淡笑漸漸消失,他轉過身來,對沈彤說道:“我不放心。”
“我多帶幾枚你給我的焰火,如果有危險,我放出焰火讓你來救我。”沈彤笑嘻嘻地說道。
蕭韌卻笑不出來,燕北之大,又豈是瞬間就能趕到的,何況,關卡重重,他又不是天兵天将。
但是蕭韌知道,沈彤心念已決,何況,正如沈彤所言,鞑子衛隻會聽她的指揮。
蔣修傑很快就驗證了這個事實。
他走出大帳,天色已黑,營地上燃起篝火,幾隻肥羊架在火上,油脂混合着酒香,撲鼻而來。
白日裡見到的那些鞑子衛們,圍坐在篝火旁,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蔣修傑走到他們中間,大聲說道:“在下蔣修傑,祖父蔣......”
他的聲音被淹沒在說笑聲中,連他自己都幾乎聽不到了。
“在下在西北上過戰場,殺敵無數!”他使出全身力氣吼道。
人群中一個女人尖聲說道:“小子,你嚷嚷啥啊,這麼多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哈哈哈!”衆人大笑。
蔣修傑臉上一紅,高聲說道:“蔣某是北路軍左先鋒,你們編入我的麾下......”
“滾滾滾,你算老幾,滾!”
“毛都沒長全呢,一邊玩去!”
“什麼左先鋒右先鋒,老子是燕北軍,燕北軍!”
......
蔣修傑灰頭土臉地進了大帳,蕭韌冷着臉,道:“回來了?”
蔣修傑沒好氣地說道:“這些鞑子,太過份了,無法無天,他們真是鞑子衛嗎?會不會搞錯了?”
蕭韌沒理他,對沈彤道:“不能更改了嗎?”
沈彤搖搖頭:“這次之後,我聽你的。”
蕭韌在心裡歎了口氣,彤彤隻說是這次之後聽他的,卻沒有說是哪件事聽他的,或許是不知是吃餃子還是吃包子的時候,她聽他的吧。
他握住沈彤的手,道:“說話算數,不許耍賴。”
“嗯,說話算數。”沈彤笑道。
蔣修傑看着這兩個人,一臉的生不如死。
沈彤對蕭韌說道:“陪我出去吧。”
“好。”蕭韌說道。
兩人手牽着手,向着營帳外面走去。
蔣修傑不明就裡,連忙說道:“你們去哪兒?帶上我!”
營帳外夜空皓月,沈彤掙脫開蕭韌的手,闊步走到鞑子衛中間,她高聲說道:“燕北危難,諸位随我赴險,可行否?”
“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
月光盈盈,火光熊熊,少女黑發素顔,身姿如松,她的下巴微微揚起,如星的雙眸峥嵘畢現。
“取紙筆!”沈彤高聲喝道。
小栗子飛奔着進了大帳,很快便取了筆墨紙硯出來。
有人搬來大石,紙張在大石上鋪開,小栗子正要研墨,蕭韌走過來,道:“讓我來。”
小栗子退到一旁,蕭韌研墨,沈彤執筆。
“衆将士,報上名來!”
随着少女一聲嬌喝,此起彼伏的聲音響徹在夜空之下。
“燕北軍十六營脫爾赤!”
“燕北軍十五營布赫!”
“燕北軍十六營巴布!”
......
所謂的鞑子衛,隻是俗稱,他們的編制是燕北軍十五營十六營和十七營。
白紙黑字,這是他們的名,是他們的來曆。
這曾經令他們引以為豪,也曾經讓他們心灰意冷。
十幾年來,他們從未想到,會有這麼一天,他們的名字重又被提起,每一道筆劃都如一柄利刃,銀鈎鐵劃,力透紙背。
這一切似曾相識,不同的是,那個人已經不在了,現在寫下他們名字的,是他的女兒。
名字寫好,共計三百八十二人!
曾經不可一勢的鞑子軍,如今隻有三百八十二人。
沈彤再次提筆,在最上面的留白處加上了一個名字。
周彤。
短刀抽出,刺破手指,殷紅的鮮血滴在紙上,如同雪地上飄落的一許花瓣。
這是她第一次給自己冠以周姓,她把寫滿名字的紙交給蕭韌,道:“替我收好。”
她的名,她的血,燕王創建的鞑子衛,從這一刻起,是她的了。
站在蕭韌身後的蔣修傑蓦的瞪大了眼睛,他指着最上面的那個名字,吃驚地問道:“周......周......那個周?”
蕭韌點點頭:“對,就是那個周。”
“她是......”蔣修傑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