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默不作聲的毛元玖氣沖鬥牛地走上前來:“臣文淵閣大學士,吏部尚書毛元玖恭請陛下提前登基!”
百官之中,那些毛元玖的人早就在等着這句話了。小皇帝的生母是誰?那是毛貴妃!
小皇帝提前登基,對他們這撥人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弊。
毛元玖一言如口,如同平地驚雷,滿朝文武之中,有一半以上的人随聲附和。
“臣懇請陛下登基!”
“臣懇請陛下登基!”
......
保定府一座五進大宅裡,蕭韌正在看信,信是棺材鋪派人送來的。
蕭韌笑了,宮裡宮外都很熱鬧啊。
這時,小栗子飛奔而入:“七少,太皇太後薨天了,衙門裡貼出告示,國喪三月。”
蕭韌冷哼:“堪比皇帝了。”
太祖皇帝和崇文帝殡天時,便是國喪三個月,現在,太皇太後也是三個月,死後哀榮可謂後妃之最。
片刻後,小栗子又跑了進來:“七少,護國公死了!”
蕭韌一怔,問道:“護國公?楊鋒?”
在宮裡時楊鋒還活得好好的,雖然上了年紀,但老當益壯。
“七少您這記性,楊鋒是老護國公,護國公是楊敏啊!”小栗子笑着說道,楊家不是好人,他們家裡死了人,無論是誰都是好事。
蕭韌都不知是該笑呢還是該笑呢。
不是他的記性不好,是他早就把楊敏當成死人了。
楊敏這都死了多久了,死訊竟然才傳出來。
“楊敏怎麼死的?”蕭韌忍不住好奇起來。
“楊國公是在追剿後晉餘孽時光榮犧牲的,就是這些後晉餘孽刺殺了太皇太後。”小栗子振振有辭。
蕭韌揮揮手,讓小栗子出去,然後提筆給沈彤寫信,這麼多有趣的事,能寫很多很多字,她一定會被逗笑吧。
無論如何,恭喜楊家,終于給楊敏找到一個再合适不過的死法。
死的光榮,死的忠烈,堪稱勳貴楷模,定當名留青史,萬世稱頌。
收到信時,沈彤正在聽李永基的随從背兵書,一邊聽一邊打瞌睡。
這兵書不是隻對着燕北郡王一個人背頌,李永基見沈彤來了,他覺得不能浪費,于是便把那些背書的随從分成兩組,一組跟着燕北郡王,另外一組則跟着沈彤。
所謂跟着,就是無論他們是吃飯是練武,還是在睡覺,耳邊總會有個聲音在不緊不慢地背頌兵書。
就如同夏日裡的蒼蠅和蚊子,在耳邊嗡嗡作響,甩也甩不掉,逃也逃不脫。
沈彤終于理解燕北郡王為何想往關内跑了,她現在也想跑,不對,是想逃。
“小姐小姐,七少送東西來了!”
芳菲蹦蹦跳跳地跑進來,手裡捧着一隻乳燕投林的匣子。
沈彤如蒙大赦,對芳菲說道:“你不是跟着煙翠學了幾個曲子嗎?唱給我聽聽。”
“啥啊,奴婢唱得不好,上次小姐都說以後不聽了,怎麼這會兒又想起來了?”芳菲覺得自己唱得也不是那麼難聽,就是比煙翠難聽了一點點而已,是小姐說這曲兒還是讓煙翠來唱,讓她隻管學調胭脂。
怎麼小姐的口味,不對,是耳味變了?
變是沒變,隻是沈彤忽然覺得,與這背書聲相比,芳菲的歌聲便是天籁。
芳菲唱起歌來,這是煙翠拿手的。
“八月裡的秋風,人人都嚷涼。一場啊白呀露嚴霜兒一呀呼場......”
沈彤打開了匣子,匣子裡是一隻毛茸茸的手焐子,還有一封信。
沈彤拿起手焐子,又把信拆開,信紙有六頁,厚厚一疊,平鋪在桌上,兩隻手籠在手焐子裡。
手焐子裡很快就暖和起來,信也看完了。
沈彤皺眉:“真小氣,才寫了這麼一點字。”
她把信重又放進匣子裡,把匣子交給芳菲:“幫我放好,别讓桔子給抓了。”
說完,她揣着手焐子,出去找燕北郡王,那位背書的随從也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繼續背。
燕北郡王正在雲七屋裡,雲七則正對着一副铠甲出神。
铠甲已經很舊了,這是燕北郡王派人從京城的燕王府取來的舊物。
燕王用過的铠甲。
見到沈彤,燕北郡王笑嘻嘻地走過來,對沈彤道:“走吧,這裡沒咱們什麼事了。”
兩人轉身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沈彤忽然想起什麼,走到外面找到一條掃地的竹帚,她拿起竹帚重又回到雲七房裡,把竹帚放在雲七面前,說道:“您心裡有氣就拿這個揍他一通。”
說完,她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生怕她娘連她一起揍。
回到燕北郡王的書房裡,沈彤便把蕭韌在信上告訴他的事說了一遍,燕北郡王笑得前仰後合,太皇太後和楊敏的死訊他也聽說了,可是卻沒有沈彤說得這般精彩。
“姐,早知如此,那天你們就該多殺幾個人,也讓楊家多出幾位英烈。”
沈彤道:“我猜有人該動了。”
燕北郡王點點頭:“是啊,該動了。”
話音一落,他高聲喊道:“來人,去請老侯爺!”
老侯爺便是老安昌侯李永基,這位自從來到燕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氣上山頂,不費勁兒。
......
燕北城内,楊勤正在清算左家留下的資産,一切都如他的計劃,左家連夜潛逃,留下了萬貫家财,可是諸事并非十全十美,比如說左家人并沒有抓到。
據說左家是逃往鞑剌了,可這也隻是聽左家留下的下人們說的,左家的女眷裡十之八、九都是鞑子,這便意味着,左家男人其實都是鞑子的女婿,他們想要逃往鞑剌,并非難事。
跑了就跑了吧,反正一個通敵的罪名壓下來,除非他們不再踏入大齊半步,否則他們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又能如何呢?
一名随從走了進來:“回禀大都督,方先生的馬車已經快要進關了。”
楊勤滿意颔首,對那随從道:“立刻傳令下去,将左家通敵賣國,方先生偷偷報信的事傳揚出去。”
随從應聲,卻沒有離去,楊勤問道:“還有何事?”
“是燕北郡王的事。”随從臉現難色。
“燕北郡王?”楊勤怔怔,他幾乎忘記還有這麼一個人了,“他要如何?”
随從苦笑,道:“燕北郡王送信過來,說他十四歲了,來年便将及冠,按照規矩,應該給他配上侍寝宮女了,不過如今郡王府沒有宮女,那就挑幾個丫鬟過去服侍,丫鬟要漂亮的,看上去好生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