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焰握著酒杯的手指驟然收緊,骨節泛白。
他眼底跳躍著焰火,但冰冷晦暗刺骨,讓人不寒而慄。
寧媛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遠遠地對上他的視線。
然後,她舉起手中的香檳,隔著人群舉起酒杯,輕輕朝他示意。
她這樣從容,淡定,甚至帶著一絲挑釁。
查美玲能感覺到周焰手臂肌肉的僵硬,似隱著怒意。
她眼眸微眯,忽然說:「秉安哥和小妹這兩年真是情投意合啊,這麼快就要結婚了,正常來說,我們這樣的人家肯定應該是先訂婚的。」
她頓了頓,溫婉地笑了笑:「真不知道小妹肚子裡是不是已經有了秉安哥的寶寶,才這麼著急結婚呢?」
周焰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厭煩:「閉嘴。」
查美玲一噎,識趣地噤了聲。
雖然被周焰當眾下了面子,但她心裡卻很愉悅,寧媛和寧秉安結婚,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時候,寧正坤的心情顯然好極了。
他大笑著,聲音洪亮,繼續宣布:「為了慶祝這樁喜事,婚禮我們會儘快操辦,並且,我會送上我手裡的一部分股份,就當是給小妹和秉安的賀禮了!!」
寧正坤的話音剛落,
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竊竊私語,這可真是大手筆啊!
寧秉安一個外姓養子,竟然能得到如此厚禮,不少人心裡酸溜溜的,但面上還得裝作一副恭賀的樣子。
「秉安少爺真是好福氣,能娶到寧媛小姐這樣的佳人,又能得到寧先生的賞識!」
「寧董真是慷慨啊!這賀禮可真夠重的!」
寧秉安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周焰。
然後,他忽然低下頭,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
「謝謝你,小妹,幫我拿到了股份,也算是完成了母親的遺願,她一直覺得,隻有拿到了寧家股份,爹地才是真的把她當成了『妻子』,放在了心上。。」
他頓了頓,又問:「要不要我幫幫你,讓那個周Sir別再來纏著你了?」
寧媛淡淡地瞥了寧秉安一眼:「怎麼處理?你打算當眾親我,宣示主權?還是直接把他揍一頓?算了吧,我沒打算惹上麻煩,也不打算犧牲那麼大,周焰看到我要結婚了,應該不會再來纏著我了。」
寧秉安依舊溫和地笑著:「小妹,你開心就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
寧媛心不在焉地隨意點了點頭,眼神裡卻閃過若有所思的光芒。
這時候,寧媛接受完了眾人的祝福,眼看著宴會也快接近尾聲,她忽然感覺有些餓了。
她正準備叫服務生過來,給她上一點煙熏三文魚。就在這時,一隻戴著精緻蕾絲手套的手,優雅地遞了一盤切好的煙熏三文魚過來,正好放在了她的面前。
寧媛擡眼望去,發現是寧曼安。
寧曼安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喜怒:「恭喜你,小妹。」
寧媛接過精緻的銀盤,不動聲色地擡眼打量著面前的寧曼安:「謝謝大姐。」
寧家有兩個人,是她一直看不透的,如兩團迷霧,隱在深宅大院的陰影裡。
一個是永遠一副溫潤如玉、與世無爭模樣的寧秉宇,另一個就是眼前這位永遠冷淡疏離、氣場強大的寧曼安。
寧媛一開始以為,自己這個半路殺回來的「土妞」,一定會遭到寧曼安的排斥。
在寧家這個巨大的名利場裡,多一個人就意味著多一份資源被瓜分。
但可回到寧家這幾年,她見過寧曼安的次數屈指可數。
寧曼安這個大姐有時候過年都不回老宅,更別說像寧曼菲那樣,明裡暗裡地針對自己,使絆子。
兩人之間,甚至連一句多餘的寒暄都沒有。
寧曼菲這種從小被嬌寵長大、自視甚高的「原住民」,因為寧秉安,將寧媛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自己煩透寧曼菲的鬧騰,使計把她趕到澳門,寧曼安這個大姐一定因此會對付自己。
結果沒有,寧曼安反而訓斥了寧曼菲一頓,還讓人給自己送來了首飾賠罪!
現在,是寧曼安第一次主動找她說話。
這個大姐身上的氣質和寧秉宇、寧正坤很像,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寧曼安在她身邊坐下,姿態優雅沉穩,像女王進入著自己的領地。
她微微一笑:「小妹,你和秉安,什麼時候關係好到要結婚了?之前也沒見你們怎麼接觸啊?」
寧媛忽然想起來,寧秉安的母親,是寧曼安母親的死敵。
當年,正是因為寧秉安母親的出現,才導緻大夫人被迫和寧正坤離婚,遠走他鄉。
寧秉安,這個和寧家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養子,卻得到了寧正坤對孩子為數不多的大部分關心。
像寧曼菲那種被愛情沖昏頭腦,愛上仇人兒子的「奇葩」,畢竟是少數。
寧曼安看著挺正常的,應該討厭寧秉安。
寧媛心中快速盤算著,臉上卻不動聲色地回答:「大姐,秉安哥溫文爾雅,對我也很好,我們相處得還不錯。」
「大伯父和爺爺都希望我們能早點結婚,我也覺得……是時候安定下來了。畢竟孩子也需要一個知根知底的爸爸。」
她隨口編造理由,真假參半,虛虛實實,隻打算看看寧曼安要做什麼。
但寧曼安卻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有些古怪的笑容:「知根知底?小妹,你可真敢說。就連我,都不敢對寧秉安說『知根知底』這四個字呢。看來,小妹真是……本事不小。」
她的語氣裡,聽不出嘲諷,反而像一種自嘲。
寧媛微微蹙眉,看著寧曼安那張雍容華貴卻又冷漠的臉片刻。
她乾脆直接了當的問:「大姐,你到底想說什麼,有話直說吧,我不是很喜歡社交界你猜、我猜、我們猜猜猜這套。」
寧曼安一愣,看著寧媛輕輕嘆了口氣,像是有些失望——
「我隻是沒想到,小妹你竟然願意為了二房,做出這麼大的犧牲,畢竟寧家對不起你在先,我原以為……既然外界都稱你為第二個『寧曼安』,至少,你不會這麼為親情綁架,這樣輕易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