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濤慢悠悠剝著鹽水花生：「羅會長爽快人，刷卡還是轉賬？」

　　朱成金手中茶盞「噹啷」落地，濺濕了價值百萬的蘇綉地毯。

　　雅間內沉香裊裊，陸奇峰摩挲著黃花梨椅扶手欲言又止。對面羅蕭然將茶盞往酸枝木桌上一頓，青瓷碰出清越聲響：「陸兄不必再勸，就算我走了眼，王大師掌過眼的物件還能有錯？」

　　朱成金突然抄起令牌對著宮燈細看，指節無意識叩擊桌面。

　　紅木屏風旁靜立的方濤垂眸把玩青瓷茶盞，眼底卻閃過精光。

　　這半日觀察下來，羅會長確是個痛快人，倒是朱某眼尾紋路裡都藏著算計。

　　「五億。」朱成金突然開口，拇指蹭過令牌背面銅銹，「老王頭估的價我認，不過……」他尾音拖得綿長，斜睨著王興源花白鬍須，「聽說現在碳十四斷代技術。」

　　「朱會長！」王興源指節重重叩了叩紫檀桌面，茶湯在鈞窯盞中晃出漣漪，「老夫浸淫金石四十載，莫不是連戰漢青銅都辨不得？」

　　方濤忽然輕笑出聲，指尖在手機銀行到賬提醒上點了點：「羅會長若信不過，儘管拿去中科院檢測。若有差池。」他屈指輕彈杯壁，翡翠扳指撞出龍吟之聲，「我賠你雙倍定金。」

　　窗外驟雨初歇，侍者端著描金漆盤魚貫而入。王興源舉著汾酒青花盅轉向方濤時，腕間沉香念珠輕響：「兩日後龍泉山莊的鑒寶會，不知小友可願賞光？」

　　「得看醫道會比到幾時。」方濤夾起一箸文思豆腐，筷尖懸在龍泉青瓷碗上方，「若是機緣巧合。」豆腐絲落入清湯的漣漪，恰似他眼中流轉的靈氣微光。

　　手機震動打斷未盡之言，李劍飛的號碼在屏上閃爍。

　　方濤看見窗外霓虹照亮「同仁堂」金字招牌，唇角勾起玩味弧度。

　　「方先生，明日的競賽將由省內幾大醫療強市選派頂尖醫師參與。現場安排志願者作為診療對象，每位選手限時接診十人。

　　勝負評定綜合診斷效率、處方精準度和當場療效三項指標……」

　　李劍飛在通話中詳盡說明賽事流程，特意補充道：「評審團由我省國醫泰鬥杜回春先生領銜。

　　還有專程從首都請來的陳泰和、衛源兩位大師。值得注意的是，J國代表團有位叫一拓苟失的醫師也會參賽。」

　　聽到這個異國名字，方濤輕叩著手機輕笑：「這位『一拓』先生，怕不是來秀優越感的？」

　　「您猜得準！」李劍飛聲音裡帶著幾分慍怒，「那人在來華前就大放厥詞，聲稱我國中醫早已沒落，如今J國才是漢方醫學的正統傳人。若非這狂言，我也不會冒昧請您出山。」

　　「不過是數典忘祖的跳樑小醜。」方濤望著窗外車水馬龍，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兇前的墨玉吊墜。李劍飛聞言朗聲笑道：「有您坐鎮，定要讓他明白何為醫道本源。」

　　賽事選址省中醫學院體育場，屆時全校師生都將見證這場中西醫對決。

　　聽到這個安排，方濤眼前浮現師父臨終前緊握他手的場景，老人渾濁雙眼映著燭火的模樣仍歷歷在目。

　　「獎金方面。」李劍飛突然壓低嗓音，「醫療基金會為優勝者準備了五百萬。」

　　這個數字讓方濤眉峰微挑，雖說如今他不缺錢財，但想到能用這筆資金重建山間葯廬，倒也是個不錯的彩頭。

　　夜幕降臨時，雲頂酒店包廂內茶香裊裊。

　　隨李劍飛同來的三位老醫者神色各異，深市名宿胡金方尚算沉穩，另兩位省中醫院專家謝天幹、安維信卻難掩質疑。

　　「小友師承何處？」謝天幹端著茶盞慢悠悠發問，鏡片後的目光如探脈般犀利。當得知方濤僅有民間師承時，安維信手中筷子「嗒」地落在骨碟上。

　　「天清上人？」謝天幹撂下青瓷杯，指節敲著紅木桌沿嗤笑：「老夫行醫四十載，杏林名宿哪個不識？莫不是……」話未說完便被李劍飛輕咳打斷，但席間氣氛已然凝滯。

　　方濤恍若未覺，專註撥弄著水晶轉盤上的龍井蝦仁。

　　窗外霓虹映在他側臉，勾勒出與年齡不符的沉靜輪廓。

　　這份超然氣度，倒讓始終沉默的胡金方眯起了眼睛。

　　青年醫師話音未落，三人組已然交換了心照不宣的眼神。

　　顯然，「天清上人」這個名號在他們認知版圖裡全然空白。

　　對於這種因年齡引發的輕視，方濤早已習以為常。他隨意轉動著手中的青瓷茶盞，漫不經心道：「或許家師在杏林並非顯赫之輩。」

　　這般雲淡風輕的姿態卻讓謝天幹莫名窩火，彷彿重拳砸在棉花上。他刻意加重語氣：「既然既非科班出身，又無名師背書，李院長怎會推崇你為當世神醫？」

　　「這個問題……」方濤挑眉望向正在沏茶的李劍飛，「不如讓老李頭親自解答？」

　　「老李頭？」三位專家同時失聲。須知李劍飛不僅是深市中醫協會會長，更是國家認證的國醫大師。即便是他們這些同輩，最多也隻敢稱呼「老李」。

　　更令人驚詫的是，被如此調侃的李劍飛非但不惱，反而笑吟吟接話：「方先生的醫術造詣，老朽親眼見證過不下十次。若論起臨床實效。」

　　他環視眾人，「在座諸位恐怕難以望其項背。」

　　胡金方把玩著紫檀手串嗤笑：「若當真如此，今年三省醫術擂台賽，咱們深市總該摘掉『千年老三』的帽子了吧？」

　　「何止林城？」李劍飛目光灼灼，「便是省城柳家的回魂十三針，也該讓出榜首位置了。」

　　謝天幹撚著山羊鬍搖頭：「李老這話說得輕巧。

　　林城苗易的鬼手十一針上月剛治好某部委領導的頑疾，京華中醫研究院三次特聘都被他婉拒。去年擂台賽僅以半招之差敗給柳家。」

　　安維信翻著病例檔案補充道：「更棘手的是今年還有J國皇室禦醫參與挑戰，據說對方掌握著失傳的《皇漢醫方》孤本。」

　　始終沉默的方濤忽然輕笑出聲：「所謂鬼手十一、回魂十三，不過是古醫道的邊角料罷了。」

　　他指尖銀針在晨光中劃出冷芒，「若這種程度就能稱雄杏林，我倒真要懷疑當代中醫的水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