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還能活一個月
天一酒樓。
紅衣白髮的公子琅正斜靠在榻上,把玩著一盞今日才送過來的琉璃燈盞:「是你洩的密?」
下面跪著一個人。
準確來說已經不能叫一個人了,半邊手腳被砍斷,半邊耳朵被削掉,就連眼睛也瞎了一隻,應該隻能叫半個人。
他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求……求閣主賜死……」
如今這樣子生不如死,能速死反而是一種解脫。
然而公子琅輕嗤一聲,旁邊站著的大肚掌櫃抄起算盤,又砸斷了他一根手指。
「忘了百曉閣的規矩嗎?隻回答閣主問的話。」
那人連哀嚎的力氣都沒有了,拚命點頭。
公子琅眯起桃花眼,正要詢問,忽然夥計匆忙進來:「閣主,楚大姑娘來了,說是要見您!」
公子琅一怔:「要見就讓她進來啊?本閣主不是早就說過,她不用通稟直接進來的嗎?」
夥計瞄到地上的「半個人」有些膽寒,戰戰兢兢道:「楚、楚大姑娘說……要請您出去見她……」
公子琅樂了:「這小瞎子,本事不大脾氣倒是大,都敢命令起本公子來了!」說罷振衣起身,斜睨了一眼地上趴著的姦細,「老杜,拉下去審吧,白朮人蔘該用的用,沒撬開嘴之前千萬別死了。」
杜掌櫃連忙應是。
天一酒樓前。
經常給楚國公駕馬的王通有些納悶,自家大姑娘怎麼有家不回,大半夜的跑到這種地方。
可緊跟著,他就看見一抹張揚的紅衣出現在眼前。
「小瞎子,本閣主來了,這下可以屈尊下馬了吧?」
那人語帶戲謔,一頭白髮在暗夜中十分醒目,可更讓王通震驚的,是那張臉!
俊美無儔,稜角分明,尤其那雙桃花眼斜斜上挑,一瞬間就讓他想到了國公爺珍藏在書房裡的那幅畫!
公子琅等了一會兒,沒聽到聲音就察覺到不對。
他不顧王通的阻攔直接登上馬車,車門被從內鎖住了,略帶掌勁,直將車門震開。
旋即就看見楚若顏昏迷在裡面,臉色烏白,連眉上都結了寒霜……
「小瞎子?!」
他鑽進去長臂一展,直接將人抱了起來。
同時還解下身上的紅披將她牢牢裹住:「去把秦老頭兒叫過來,快!」
秦老神醫大半夜被吵起來,攢了一肚子火打算找公子琅發作,結果一看見楚若顏那個模樣,神色立凝:「趕緊準備熱水,再拿幾套厚被子來,還有門窗全部封死,一點縫隙也不能留!」
公子琅看他這如臨大敵的模樣心頭一緊:「照辦!」
底下人立馬去做。
秦老神醫解開她領口,藏著的玉膚已近乎慘白,再捋起袖子,手臂上也凝起了寒霜……
「不應該啊,她的寒症老夫明明已經控制住了……」嘀咕間搭上脈搏,頓時暴跳如雷:「這死妮子不要命了!!老頭子千叮嚀萬囑咐溫小子教她的功夫不能用不能用,她全記到狗肚子裡去了?!還有我給她的保心丸和安息活絡丸,是葯三分毒啊,她居然一股腦全給我吞了,這是嫌命太長了是不是?!」
公子琅心頭咯噔一聲:「能不能救?」
「救是能救,可這救活了也……」秦老神醫一頓,怒氣沖沖跺腳,「算了,你先滾過來放血,三倍,放平日的三倍之多,把今晚熬過去再說!」
夢……
又是夢……
可比之前要清晰太多了。
是在城牆上。
父親被士兵押著來到晏錚面前……
「楚國公,久違了。」男人面無表情,看什麼都彷彿在看死物一般。
父親卻譏諷:「不算久,昨夜才喝了首輔的陞官酒,想不到今夜你就舉了反旗,還將皇室屠戮殆盡……你對得起皇上、對得起晏家嗎?」
「別跟我提晏家!」
男人陡然色變,陰戾的眼神如惡鬼般,「晏家就是被你的皇室給害死的!」
「胡說!皇上雖然好功,但絕非昏君,他對大將軍從無猜疑,否則怎會將天下兵馬都交到他的手上?晏錚,你謀逆、弒君、背主、忘父,你對不起晏家,對不起大將軍,你是大夏的千古罪人!!」
「哈,罪人?怎麼,楚國公這是要跟我演什麼忠君愛國的戲碼?」男人被激怒般,唇角微微挑起極輕極快說,「那你呢?楚淮山,你又好得到哪兒去?你的嫡女……」
嫡女?
嫡女什麼?
她拚命睜大眼想湊近些,聽清楚。
可無論怎麼都聽不見,隻能看見父親迅速漲紅臉,一副受了天大屈辱的模樣般,縱身躍下——
不!!
猛地睜眼,兇口悶得好似被凍住般,連呼吸都帶著涼氣。
「醒了?」
秦老神醫的臉驟然在眼前放大,可跟著就被擠開,湊過一張俊美無儔卻滿是憂色的臉。
「小瞎子?你還好吧?能說話嗎?」
她微弱地笑了一下:「多謝閣主……」
公子琅這才長鬆口氣,懶懶抱臂直起身:「你這小瞎子,當真嚇死人,本閣主還以為你是來讓我給你收屍的呢!」
這人一貫嘴巴毒,楚若顏也不放在心上,正要跟秦老神醫道謝,卻聽他冷笑兩聲:「確實要收屍了……楚妮子,老頭我跟你說過的話,你都當耳邊風了?」
楚若顏一愣,訥訥抿住嘴唇。
接著就看見秦老神醫跳到她跟前,手恨不得指到她臉上:「我說了多少遍,不能動手不能動手!尤其是在這個拔毒的節骨眼上,前功盡棄不說,你如今還誘發了寒症,毒性反撲,已成衰敗之局,現在你就是跪在地上求老頭子我,我也救不了你了!」
公子琅驟然握拳,楚若顏一怔,卻慢慢垂下眼:「我知道了……」
「知道了?你知道了還敢動手,不要命了嗎?」秦老頭兒氣得眉毛都打結了。
楚若顏卻苦澀笑了下。
還能怎麼辦。
當時那種情況下,不動手,晏錚和她都得死。
動了,至少他能活著。
而且她也確實沒有想到,隻那麼一會兒的功夫,就會發作得這麼厲害。
甚至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那敢問老神醫,還剩下多久?」
這一天其實從她很小的時候就在做準備了,所以真正到來的時候,也並沒有那麼恐懼。
隻是晏錚……
他才報了仇,才跟她求親,她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舍下他……
秦老神醫沒好氣道:「你想要多久。」
「一年……行嗎?」
「你還想要一年?」秦老神醫氣笑了,「做夢吧,最多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