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娘親……唉，她雖然跟娘親相處的時間不長，可也明白她一旦拿定主意，不會輕易改變。

　　閨女們都悶悶不樂，許娘子嘆道：「若不是顧忌卿寶，阿娘哪能呆得住，早出去幹活兒。特別是迎春和又夏，身為家裡最年長的兩位姐姐，小小年紀便擔起一個家。阿娘每日在家都放心不下。你們每去一趟鎮上，每上一趟山，阿娘心裡那個焦灼，難以形容。」

　　「阿娘，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蘇迎春愧疚道。

　　蘇又夏沒心沒肺道：「阿娘，我們都挺好的，沒阿娘想的那麼難。」

　　她還覺得頗為好玩，像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兒行千裡母擔憂，何況你們倆是姑娘家。扮成男子出去營生，也不是萬全。終歸人小，沒有經歷過社會的險惡，阿娘如何不擔心？」

　　此時，許娘子還不曉得蘇又夏在外頭活得暢快，還結交義兄的事。

　　蘇又夏低垂腦袋。

　　她很想告訴阿娘，其實讓她一直這麼擔生活也挺好的，她喜歡當一個有擔當的男子，能像唐瑞一樣來去自由，結交朋友自由。

　　蘇迎春瞥一眼蘇又夏，哪裡不清楚她心裡的小九九。

　　然而二妹的心已經奔放，也不知她什麼時候能收回來。

　　不過眼下的重點不是這個，她始終把阿娘和卿寶的身體健康擺在第一位。

　　「石大娘說，早產的孕婦和嬰孩都要精心養護，怕身子留下病根。」

　　「阿娘也是這麼想。」許娘子看向扭頭望向她們這邊的小卿寶，眼神機靈，彷彿聽懂了一樣。

　　「孕婦摔一跤，可大可小，你們小弟一出生，阿娘擔心養不活。小小的一個，沒見他哭幾回，頂多在餓肚子或尿濕時，『咿呀』兩嗓子。」

　　許娘子說到這兒，自己先笑了。

　　「後來阿娘發現，卿寶鬼精鬼精的，小小的一個，眼珠子亂轉，好像什麼都懂，又好像什麼都不懂。比你們四個剛出生時的狀態，還要好。」

　　「阿娘剛開始以為是錯覺，這些天過去，你們小弟的身體情況愈發好。阿娘也是，天天喝魚湯、蛋花湯、吃肉……身上都胖了。」

　　四個閨女聽著阿娘的話，臉上都有了笑容。

　　她們互相對視一眼，一起舉高手：「既然這樣……我們都同意阿娘去田裡，大家一起收割稻穀。」

　　第二天，天沒亮，後院的雞咯咯叫。

　　撿野雞蛋是蘇暖冬最最開心的事，她提著小籃子，不斷地彎腰，起身，走幾步路，又彎腰撿蛋……如此反覆再三。

　　與往常不一樣的是，她身後跟著一隻金色的尾巴。

　　金毛猴學著蘇暖冬的動作，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不斷撿野雞蛋到小籃子裡。

　　剛開始，蘇暖冬沒發現。後來她察覺小籃子沉甸甸的，便停下來，然後看到金毛猴撿野雞蛋回來的一幕。

　　「小猴子，你太棒啦！我好喜歡你哦！」

　　蘇暖冬對金毛猴又是一陣抱抱舉高高。

　　「吱吱。」

　　金毛猴瞅準機會跳下來，沉迷於撿蛋。

　　野雞蛋小小的，金毛猴的毛手堪堪一握便是一個。

　　金毛猴的內心獨白：本猴大爺寧願出賣勞動力，也不想被揩油。

　　蘇暖冬渾然不知早被猴大爺嫌棄，比往常更樂顛樂顛地撿蛋。

　　她感覺撿蛋的樂趣，增添了十倍不止呢！

　　為了早點把地裡的糧食收回來，大家早早吃飽飯。

　　蘇迎春正在收拾碗筷，其他人也要去準備收割稻穀的工具。

　　就在這時，重新修好的院門被拍得砰砰作響。

　　「誰敲門用這般狠的力氣，我才修好的門！」蘇又夏氣哼哼地道。

　　之前被阿奶弄坍塌的門，是她參照以前阿爹的方法，給院門重新修補好的。

　　好不容易掛起來，感覺很快又要被外頭的那人拍壞。

　　「老三媳婦，開門！」

　　是一個老頭子扯著嗓音喊。

　　屋裡的人一聽，大家的表情都跟便秘了一樣，心有餘悸。

　　因為他們都聽出來，外面的那個人，是老蘇家的一言堂——蘇老爺子。

　　蘇老爺子平時要麼不發話，一發話，準能讓蘇老三俯首稱臣，什麼都答應下來。

　　「阿爺來幹什麼？」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來準沒好事。」

　　蘇凝秋和蘇又夏一問一答，成功說出其他人心裡的擔憂。

　　蘇暖冬更直接，她噔噔地跑到許娘子跟前，小手拉著許娘子的衣擺，祈求地說道：「阿娘，咱們不要開門，阿爺掐我脖子，好痛，會死的，我害怕。」

　　不怪蘇暖冬怕老蘇家那邊的人。

　　通常出面來家裡要這要那的，是蘇老婆子。但是蘇老婆子一般都是那張嘴，還有直接搶奪什麼物件，就算打打鬧鬧也不會傷及性命。

　　可有一回，大伯生的小兒子蘇虎搶蘇蘇暖冬手中的撥浪鼓，蘇暖冬不肯，這是她爹蘇老三剛從鎮上買回來送給她的玩具。

　　五歲的蘇虎當時就坐在地上打滾，哭聲震天。

　　誰都沒有料到，在一旁坐得跟泰山一樣的蘇老爺子，突然間一手叉著蘇暖冬的脖子，不顧當時還是兩歲多的小孩，將她整個人掐離地面。

　　那麼小的一個小人兒，脖子還很嫩，差點就沒了性命。

　　當時蘇暖冬呼吸困難，撥浪鼓掉在地上，被蘇虎一把搶走。

　　蘇老爺子猶不放手，其他人漠不關心。

　　當時急紅眼的蘇老三一把劈開蘇老爺子的手，蘇暖冬才得救。

　　也正是那一茬，蘇老爺子借口手臂被她爹劈傷，非得訛蘇老三出一兩銀子，補貼給老爺子。

　　姐妹四人都還記得，當時蘇老爺子罵罵咧咧的：「一個個小丫頭片子養著頂什麼用，不如早掐死，早了斷，還能節省糧食。」

　　另三姐妹憤憤不平說起這件事，三言兩語，便讓卿寶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小卿寶的心中湧起了義憤填膺的情緒，她討厭素未謀面的爺爺！

　　許娘子摸摸蘇暖冬軟軟的頭髮：「小四不怕，有阿娘在，一定會保護好家裡的每一個人，不會再像之前一樣，老是便宜他們老蘇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