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又夏立即機靈的拉門把。

　　「你們當我老婆子不存在呢！」

　　蘇老婆子三步並作兩步，大腿生生恰在門中間，蘇又夏關不上門。

　　「阿奶，你剛才也聽到，我們家的魚都曬魚乾了。」蘇迎春出言提醒。

　　蘇老婆子兩個鼻孔出氣，「那就要魚乾，把做好的魚乾給我。」

　　裡屋，許娘子一張臉冷沉如水。

　　都是蘇老三！起因全是蘇老三任由老蘇家予取予求，導緻今時今日，她們都成孤兒寡母了，仍逃脫不掉被老蘇家壓榨的命運……

　　蘇凝秋和蘇暖冬從來沒見過許娘子這副模樣，嚇得連呼吸都不自禁放輕。

　　許娘子頭也不回，聲音冷淡道：「又夏，關門。」

　　蘇又夏無奈道：「可是阿娘，阿奶的腿……」

　　「今日她的腿當真斷了，那便把家裡的魚乾都給她帶走。她的腿隻要不斷，一片魚鱗也別想從家裡拿走。」許娘子寒聲道。

　　這會兒沒有別人，許娘子不用裝，也不想裝婆媳關係友好。

　　忍耐到極點，便會物極必反，連裝都不願意裝。

　　蘇迎春回頭看許娘子一眼，見到阿娘面寒如霜，還有難以言說的沉痛。

　　她立即回身，拽一把蘇又夏，眼神示意她照做。

　　蘇又夏聽出許娘子話中的別樣，卻不知為何，正納悶不知該如何做。

　　難道真的強行關門？連阿奶的腿都不管？以前阿爹在時，總是如阿奶所願。

　　「阿娘生氣了，阿奶哪裡會不愛惜自己的腿，關門！」蘇迎春湊到她耳邊輕聲道。

　　蘇又夏頃刻明白過來，她關門前不忘提醒道：「阿奶，我真的關門啰！」

　　蘇老婆子冷哼，固執地拿鼻孔鄙夷她。大概蘇老三在世時，對待老蘇家的人無限包容，此時的蘇老婆子沒有一絲危機感。

　　蘇又夏看得那個氣啊，乾脆不留手，「砰！」

　　「哎喲！我的腿！」

　　蘇老婆子吃痛，條件反射地抽回腿，抱起腿呱呱地原地跳腳。

　　「殺千刀！賠錢貨……」

　　蘇又夏成功關閉屋門，將尖銳謾罵隔絕在外。

　　蘇老婆子見狀，知曉今晚再也進不去屋，便拍門破口大罵：「你個賤蹄子！果真是小娼婦許香雅生的！看我不把你們這些不孝孫女賣給大戶人家做奴婢，賣到腌髒的春花樓去接客……」

　　聽到最末尾那一句，許娘子的臉色唰的一下煞白。抱著小卿寶的手，微微顫抖著，不自禁地加重力道，將小卿寶往懷裡抱緊，彷彿這樣就能平復內心的憤怒和後怕。

　　忽然一隻小手輕輕地握著她的手腕，許娘子掀起眼簾看去，對上三女兒擔憂的神色。

　　平日裡最安靜的蘇凝秋，總能第一個發現家裡人的情緒。

　　看著閨女那雙沉靜不安的大眼睛，許娘子的心一下子沉穩下來。

　　「阿娘，你是不是不舒服？」

　　蘇迎春也注意到，阿娘前幾日剛剛養好一點的臉色，這下子臉色蒼白，渾身顫抖。

　　蘇又夏和蘇暖冬也走過來，臉上寫著擔憂。

　　看著四個貼心的閨女，許娘子內心的暴怒瞬間被平息，眼中隱有淚花。

　　老蘇家那邊一直以她不能生兒子為由，對她母女五人任意搓磨。

　　蘇老三孝順，如今她真的後悔了，後悔縱容蘇老三的孝順，害自己的女兒們吃盡那麼多苦頭。

　　如今看來，沒有兒子又如何呢？她的四個閨女個頂個孝順懂事，比老蘇家那些好吃懶做的兒子孫子都要頂呱呱！

　　「阿娘沒事。」許娘子深呼吸，努力平復心情，「阿娘隻是被你們的阿奶氣得狠。」

　　蘇又夏第一個贊同，「阿奶又舔著一張老臉過來要東西，真真討厭。」

　　這不是許娘子憤怒的重點，她語氣凝重，認真地告誡四個閨女：「春花樓那種地方，就算是死，也不能去。你阿奶如何對待咱們，你們心裡有數。」

　　「小四可能記不大清楚，但也要謹記，老蘇家那邊欺負你們，你們不要像以前那樣不反抗，全聽他們的。如今你們阿爹不在，咱們日子艱難，老蘇家那邊現在還存有幻想，以為咱們還會像以前那樣，就算損害自身，也要供養著他們。從今往後，咱們要保護好自己，同心協力維護咱們這個家。」

　　「阿娘，我們要跟那邊徹底斷掉關係嗎？」

　　面對蘇迎春的疑問，許娘子沒有迴避。

　　「能徹底斷掉關係，那是最好，怕的是那邊糾纏不清。」

　　許娘子深吸一口氣，「你們阿爹生前對他們極好，在你他丟命前，阿娘以為他們會知恩圖報，就算不是知恩圖報也會對咱們一家，多少照應一些。可是自從你們阿爹的死訊傳來，給你們的阿爹建衣冠冢，又搶走撫恤金，不斷索取東西……他們的所作所為，讓阿娘徹底寒心，也終於看清楚他們每一個人。」

　　「阿娘，阿爺阿奶他們對咱們不好，咱們也不要對他們好。」蘇凝秋道。

　　在小孩子簡單的世界裡，你如何對我，我便如何對待你。

　　許娘子不願意孩子們承受蘇老三和她那樣痛苦的負擔。

　　「你們阿爹愚孝，在阿娘看來，你阿爹帶著我們為老蘇家做死做活，沒有得到一丁點的感激，反而助長他們的貪得無厭，養成壞習慣。他們早已習慣了，但凡咱們家裡有什麼，都得往老蘇家扒拉去。」

　　閨女們無不認同，紛紛點頭。

　　「阿娘不瞞你們，阿娘對老蘇家那邊有恨，也難免怨你們阿爹。怨你們阿爹拋下咱們母女，早早死去。」許娘子眼中淚光閃爍。

　　「阿娘……」

　　閨女們紛紛過來，有挨著，有抱著大腿的……許娘子鼻子吸氣，極力調整悲憤的情緒。

　　「當初老蘇家三個兒子，偏偏讓你們阿爹去從軍。你們阿爹每個月工錢大部分上交，家裡沒銀子拿去免兵役，老蘇家一毛不拔，不願意出錢，逼得你阿爹不得不拋下咱們母女去從軍。」

　　「你們阿爹過去對老蘇家有多殷勤，阿娘心裡積攢的怨氣便有多深。他成全自己的孝道，犧牲的是我的閨女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