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沒來得及給任何人解釋，後院門口那邊隨著院門敞開，猴子們嘿喲嘿喲地拖著四大籮筐栗子進來。

　　這一幕不僅驚呆年幼的蘇暖冬，便是抱著小卿寶，剛走出來的許娘子，都吃驚不已。

　　金毛猴趁著蘇暖冬驚呆的當口，掙脫她在懷抱，玩命似的跳出來。

　　本猴大爺不是那般隨便的猴！不是你想rua就能隨便rua。

　　猴子們來到院子中央，金毛猴吱吱地指揮兩下，它的小嘍啰們立即動作一緻地把籮筐擱置下來。

　　然後，人性化的一幕出現了。

　　那些擔擔擡擡的野猴子們，一個個癱倒在地，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氣。

　　在眾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細心的蘇凝秋第一時間跑進廚房，用水勺舀滿水捧出來，端到猴子們面前，一個個送過去。

　　黑不溜秋的猴群們也不見外，輪流呼嚕呼嚕喝個夠飽。

　　這一番操作下來，許娘子等人終於反應過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許娘子問。

　　蘇凝秋有點膽怯，蘇又夏卻自告奮勇走近，一雙漂亮的眼睛精神奕奕，「阿娘，它們便是前天領我和三妹撿栗子的猴子們。」

　　毫不意外，許娘子神色一沉，「你們今兒又上山？」

　　蘇凝秋小小的身闆瑟縮一下，蘇又夏興奮的心情立刻被打壓，終於想起，很有可能即將迎來一頓竹筍炒肉。

　　她收斂高漲的氣焰，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低垂腦袋。

　　「一不小心便上山了。」蘇又夏聲如蚊吶，弱弱地回道。

　　許娘子沉聲再問：「我是不是叮囑過你，不許上山？」

　　蘇又夏心裡暗道：完了完了，阿娘好生氣。

　　「是，阿娘，你彆氣著自己，是我的錯。」蘇又夏腦袋都不敢動一下，弱弱地強辯道：「真的是不小心。」

　　許娘子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卻隻能瞪她的後腦勺。

　　「凝秋，你來說。」

　　蘇凝秋怯怯地挪動腳步，腦袋同樣擔不起來：「今日猴子又來找我們，我們覺得山上的栗子沒人摘好可惜，想著栗子能賣好價錢，便跟著金毛猴上山。」

　　「是你二姐非得上山吧？」許娘子闆著臉冷哼，「凝秋，你是家裡最老實的，竟也學會撒謊了？」

　　蘇凝秋緊抿著小嘴，一時不敢回話。

　　蘇又夏大聲道：「是我非得要上山，三妹攔我，沒攔住。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阿娘要怪就怪我吧。」

　　良久，蘇又夏和蘇凝秋沒聽到許娘子說話，正納悶。

　　「阿娘！」

　　「阿娘！」

　　忽然，蘇迎春和蘇暖冬喊阿娘，不敢擡頭的兩人壯著膽子，悄摸摸看去。

　　一看之下，她們大驚失色。

　　蘇又夏驚道：「阿娘，你怎地哭了！」

　　「阿娘！」蘇凝秋嚇得不輕。

　　許娘子坐在椅子上，撲簌簌垂淚，「要不是你們的爹早逝，何至於……何至於要你們這些小孩冒險上山。是阿娘沒用，要是能保住你們阿爹撫血金，最近兩三年裡，總不至於捉襟見肘。」

　　「眼下，撫恤金被你阿奶搶走，以往你們阿爹拼死拼活賺來在銀錢，幾乎都拿去供養老宅那邊的人，家裡竟沒剩幾個銅闆。阿娘有什麼資格怪你們上山？怪阿娘沒能給你們一個好的生活環境，竟要你們小小年紀，便要起早摸黑掙生活。」

　　許娘子一時沒在閨女面前繃住，深深地自責起來。

　　「阿娘，不怪你，都是我的錯。」

　　蘇凝秋第一個跟著哭起來，眼淚哇啦啦地流。

　　蘇又夏負罪感拉滿，一下子跪倒在地，眼眶濕潤：「阿娘，你打我吧。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不該不聽你的話，害你擔心。我，我該打。」

　　蘇又夏一點都不含糊，擡手就給自己一個耳刮子。

　　「啪！啪！」

　　響亮在耳光像打在每一個人在心上，心中都有一種戚戚然的凄清感。

　　是啊，阿爹沒了，往後的日子全靠她們自己。

　　儘管一個個表現得跟沒事人一樣，平時根本不敢提起阿爹。然而阿爹的死在她們心中留下一個不可磨滅的創傷。

　　平日裡，假裝大家都很堅強，一旦觸碰到阿爹這個敏感話題，她們一個個無不傷心失落。

　　失去家裡最大在頂樑柱，她們不敢脆弱，不敢倒下，努力挺直小身闆，撐起家的一片天。

　　阿娘愧疚不能為她們提供安然的生活，她的淚流滿面，成為壓倒她們的最後一根弦。

　　「傻孩子，不許打自己。」許娘子騰出一隻手，抓住蘇又夏扇巴掌的手，「打在兒身，痛在娘心。」

　　蘇又夏生怕傷著阿娘，急忙收住力氣。

　　蘇又夏落淚，「阿娘，不是你的錯，你別怪自己。你不要傷心難過，你打我吧，怎麼打都行，就是不要阿娘哭。這明明是我的錯，怎麼變成責怪阿娘呢。」

　　許娘子摸摸她的頭，慈愛道：「傻孩子，如果你阿爹在，上山哪裡用得著你。阿娘不怪你。阿娘怎能怪你呢？知女莫若母。阿娘再明白不過，你都是為了這個家啊！你想著給家裡賺銀錢，想著家裡每一個人能吃飽穿暖。你是好心好意，阿娘不該怪你。」

　　許娘子語重深長：「阿娘隻是擔心，你會出事。阿娘已經失去你爹，不能再失去你們任何一個人。旁人都說閨女是賠錢貨，可你們一個個都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寧願吃糠咽菜，也不願意你們去冒險。」

　　「阿娘！」蘇又夏大哭著撲倒在許娘子的身上，抱著她的大腿賭咒發誓般：「阿娘，你放心，以後我都聽你的。你說不上山便不上山，你喊我朝東，我絕對不朝西。」

　　「阿娘，凝秋也是，凝秋以後一定會聽話。」

　　蘇凝秋也抱著許娘子另一邊大腿，臉蛋蹭著許娘子的膝蓋，嚶嚶哭泣。

　　「哇！阿娘不哭，不哭！」

　　蘇暖冬扯著嗓子，傷心大哭。三歲的小孩子懵懵懂懂，哭都不加以掩蓋，盡情宣洩。

　　小卿寶有點發懵，她正興緻勃勃地瞧滿院的猴子們。轉眼間，劇情急轉直下，一個個哭鼻子。

　　唉，都是貧窮惹的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