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禦書房離開後,容晚玉並未直接出宮,而是去了蒹葭宮。
惠嬪本在屋內抄錄佛經,聽宮人通傳永寧郡主前來,立刻停筆走了出去。
一見面便開口問道,「如何,陛下可拒絕了田首輔的提議?」
惠嬪眼中的關切不似作偽,容晚玉笑著點了點頭,「和親一事已了,但臣女幾日後還得動身前往夜䴉國。」
既皇帝沒有同意將容晚玉嫁去夜䴉國和親的提議,為何容晚玉還要親自去夜䴉國一趟?
懷揣著疑問,惠嬪屏退左右,拉著容晚玉到了裡間,才開口細問,「這又是為何?」
「臣女向陛下提議,與南方通商,以換取糧草解困。陛下已經同意,隻待六部審議,定下具體條款,臣女便會即刻前往夜䴉國,和南方諸國談判此事。」
重活一世,容晚玉一直呆在京都沒有離開過,想想即將到來的行程,還有些難掩的興奮。
前世跟在半仙身邊,她也算是閱盡了澧朝的大江南北,但對於澧朝之外的天地,還沒有機會見識一番。
除了這個原因,她在夜䴉國籌得糧草後,便會親自護送至鎮北軍中,也可和親朋故舊重逢。
惠嬪如何也沒料到,容晚玉想出自救的法子是這般的驚世駭俗,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麼。
澧朝對於女子行事,並未有條律約束,但卻有著墨守成規的禮儀規矩束縛。
當今最為出格的女子,便當數率兵出征的平陽長公主了,可她畢竟有皇室血脈,出生就比尋常女子多了幾分特權。
原以為,容晚玉能憑藉自身,得到郡主的爵位已是不易,未曾想,竟然還有更進一步的天地等待著她。
「本宮一直知道你是個心有成算的孩子。」惠嬪看向容晚玉的目光飽含讚賞,並未對這件事多加評說,隻是關心起了她的安危。
「不過聽聞南方諸國是窮鄉僻壤之地,路途遙遠,你隻身一人,到底太過冒險......」
「娘娘放心,此行除了臣女,還有趙國公會同臣女一道。」
容晚玉向惠嬪解釋了一番,又提及了之後自己會攜糧草解圍鎮北軍,以安惠嬪的擔憂。
除此外,她還將一個重要的東西交給了惠嬪。
「臣女隻擔心,不在京中,難以顧全大局。想要託付娘娘一件要事。」
略帶涼意的令牌被容晚玉按在惠嬪手中,惠嬪看著上面陌生的紋樣,有些不解,「這是?」
容晚玉看了一眼門外,確保無人偷聽,才附耳低聲將這令牌的由來和用法盡數告知惠嬪。
惠嬪越聽越是心驚,最後看向那小小的一枚令牌,隻覺得變得沉重萬分。
一時間,惠嬪沉默起來,似乎在思索此事的可行之處,容晚玉也沒有催促,而是給足了她思考的時辰。
畢竟這是一件事關國本的大事。
但容晚玉知道,惠嬪從宮女成為妃嬪,能護著四皇子堅持到現在,絕非等閑之輩。
她對四皇子能承襲帝位的期盼和決心,定不輸給容晚玉和遲不歸等追隨四皇子之人。
「好,本宮答應你。」
最後,惠嬪果然重重地點頭,應允了容晚玉的託付。
一旦許諾,惠嬪便不去想萬一失敗的後果,而是思路清晰地,向容晚玉提出了自己的另一個擔憂。
「陛下的身子......越發孱弱,本宮隻擔心陛下堅持不到鎮北軍得勝的那一日。郡主,可有良策?」
惠嬪提及的擔憂,容晚玉作為日日給皇帝診脈的大夫,自然也思慮過。
應對之策,也有,不過她也隱含擔心,索性將利弊都告訴給了惠嬪,讓她來做這個選擇。
「陛下的康健和心緒有關,眼下的局勢讓他心緒起伏難平,折壽幾乎是肯定的。」
容晚玉言語略停頓,猶豫道,「是有法子,讓陛下定然能堅持一段時日,隻是,做法無異於殺雞取卵。」
人的壽數牽涉眾多,便是再厲害的大夫,也不能像閻王一般,料定生死。
以皇帝如今的身體狀況來說,若放下一切,悉心調理,或許也可再多活幾年。
但若其中有任何的變故刺激,像太後一般,忽然病重撒手人寰也未可知。
容晚玉想出來的法子,是給皇帝服用可振奮精氣神的藥物,以維持皇帝龍體的安穩。
這樣的藥物,聽起來像是有起死回生,使枯木逢春之效,但實則卻是飲鴆止渴,一旦停葯,患者便會立刻死亡。
以其用料之罕見,容晚玉現在能趕製出來的,最多能讓皇帝堅持三個月。
也就是說,若用此葯,看似為皇帝續命,實則無異於弒君之罪。
相較於前一件事,惠嬪對於用藥給皇帝續命一事,倒是少了幾分猶豫,不過片刻,便選擇採用這法子。
惠嬪如同往日一般,溫柔大方地笑著看向容晚玉。
「郡主放心,此事,便算是本宮一人所為,若有朝一日東窗事發,也絕對和郡主無關。」
鎮北君的軍情緊急刻不容緩,次日皇帝便在朝議上提出了此事。
並且沒有讓六部大臣商議的意思,而是督促他們儘快落實具體的通商條例,好讓永寧郡主和趙國公儘快出發。
讓一個郡主,以使臣的身份出國和鄰國商談通商條例,這是澧朝前所未有之事,自然引發了一片嘩然。
明裡暗裡,反對此事的大臣不在少數,便是容束這個當爹的,都被嚇了一跳。
這件事,晚丫頭半個字都沒有跟自己這個當爹的提過,簡直是無法無天。
容束掃了一眼反對聲愈演愈烈的朝臣,心中有些微妙。
一來,雖晚丫頭是女兒身,但到底也是自己的孩子,得到皇帝的賞識和重用,自然是喜事一件。
可再說,晚丫頭以女子之身,涉及朝政,所為實在太過出格,隻怕日後容家都會因為此事而被世人議論紛紛。
若通商一事能談妥辦好還好說,若有什麼差池,那當真是面子裡子都丟了,賠了夫人又折兵。
抱著如此複雜的想法,一時間容束站在原地,嘴巴抿成一條線,並未替自己的女兒開口說一句話。
反倒是涉及其中的趙國公站了出來,向皇帝請示後,將容晚玉遞呈給皇帝的那份文書展示給了諸位朝臣一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