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沉寂已久的鐘家,近日忽然在京都成了風口浪尖上的存在。
朝臣本就因為皇帝想要重新重用鍾家,對永寧侯府的一舉一動都關切非常。
結果此事還未定論,鍾家的糧鋪忽然傳出售賣毒糧緻人死亡的消息。
京兆尹第一時間派人將涉事的糧鋪內的掌櫃和夥計都抓了起來,糧鋪也進行的查封取證,隻過了一日,就要開堂審理此案。
這件事,自然也沒有瞞過皇帝的耳目。
禦書房內,皇帝正和趙國公兩人對弈。
皇帝執黑棋,趙國公執白棋,兩人下得有來有回,難分伯仲。
「鍾家的事,你可聽說了?」皇帝盯著棋盤,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嘴。
趙國公落下一子,微微點頭,「陛下是說鍾家糧鋪的事吧?臣聽說了,似乎明日京兆尹就要開堂審理,想來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朕看不見得吧?」皇帝執子未落,冷笑一聲。
「朕才提起要讓永寧侯接手西境軍,短短幾日,永寧侯手下的糧鋪就出了人命官司,倒是巧得很。」
見皇帝歇了下棋的心思,趙國公也停手,沖皇帝微微垂首,「陛下慧眼如炬,隻是臣相信京兆尹身為京都衙門,定會秉公辦事,不會冤枉鍾家的。」
「你啊,學問深,可卻不知這官場裡的水深火熱。」皇帝將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盒,招來德貴,讓他將暗衛報上來的消息轉述給趙國公聽。
德貴垂首回話道,「死者是一個舉目無親的老人,被鄰居發現死在家中。家中一貧如洗,唯一的食物便是才從鍾家糧鋪買回去的兩斤打折陳糧,死的時候,桌上還有沒吃完的半碗飯。」
「舉目無親,剛死不久就被鄰居發現。好心鄰居報案,京兆尹連受理的規章都沒走完,直接下了抓捕令,查封了糧鋪。」
皇帝開口點出其中的疑點,眼神變得冰冷起來。
早朝上,他沒有力排眾議,堅持任用永寧侯,實則是給太子留了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如若太子知錯,就該動用自己的力量幫助永寧侯在朝堂上獲得支持,順利接管西境軍。
這樣既可以最快速度地解決西境戰事的隱患,也可以讓太子和永寧侯交好。
但太子並沒有如皇帝預期所為,而是選擇了串通京兆尹,給永寧侯府潑髒水。
在皇帝眼中,太子的行徑並不隻是簡單地為自己謀利,更深一層的意思,是太子不願意親近皇帝看重的臣子。
趙國公明知故問道,「陛下的意思是,京兆尹受人指使,設局要陷害鍾家?」
皇帝點了點頭,看向趙國公道,「明日你替朕,去監審此案。」
「是,臣領旨。」趙國公起身行禮應下這件差事。
......
兵馬指揮司。
傍晚,鍾衍舟忙完公務,換了身衣裳,獨自一人離開了指揮司。
近日當差時,他也能感受到同僚下屬對自己的偷偷打量,顯然都知道了鍾家糧鋪出了事。
鍾衍舟隻當什麼都沒看見,照常和同僚打了聲招呼便要回家。
剛走出指揮司的大門,便看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口。
一個侍從見鍾衍舟走出來,立刻上前行禮,「鍾指揮留步,我家主人有請。」
「若是公事,讓你家主人明日請早。若是私事,我沒空。」鍾衍舟目不斜視,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繞開侍從便想離開。
「舟兒,何必如此呢?」馬車內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還有微不可聞的嘆息。
田首輔被侍從扶著走下馬車,站定在鍾衍舟的面前,見鍾衍舟對自己視若無睹的模樣也不生氣,反而笑著道。
「怎麼,見到我不稱一聲伯父,也該叫一聲田相吧?」
鍾衍舟眉眼間對田首輔的厭惡絲毫不加掩飾,冷冰冰地盯著田首輔,「田相有什麼事,明日請早,現在,請容屬下回家。」
「家......」田首輔呢喃了一聲這個字,不急不忙地開口道。
「舟兒,你知道的,我對你絕無惡意。今日來,隻是想提醒你一句,西境軍的事,你莫要沾手。比起在戰場上冒著生命危險換取軍功,何不接手指揮司指揮使之位呢?」
見鍾衍舟並不接話,田首輔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誡。
「你已經知道是我安排你進指揮司的事了吧?你不用有壓力,就當是我報答你父親當初對我的提攜之恩。下個月吏部就會正式讓你接任指揮使之位。」
「提攜之恩?」鍾衍舟聽見田首輔提起故去的神威將軍,這才有了情緒波動,轉身滿含怒氣和田首輔對視。
「你若知恩圖報,就不會有今日的我!」
鍾衍舟的話讓田首輔有一瞬的錯愕,而後帶著隱約的期許和擔憂問道,「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流言蜚語?」
田首輔眼中複雜的情緒,鍾衍舟不想去揣測半分。
他往後退了半步,和田首輔拉開距離,壓住脾氣,又變成了公事公辦的模樣。
「什麼都沒有。屬下的官途就不勞田相費心了,指揮使的位置,屬下不會要。若田相當真記得屬下父親的恩情,就請您不要再插手任何永寧侯府的事。」
說完這番話,鍾衍舟乾脆利索地轉身離開,將一人之下的田首輔直接晾在了原地。
田首輔看著鍾衍舟已經長大的背影,目光幽幽,臉上無奈的笑意彷彿看著不懂事鬧脾氣的孩子。
「無妨,太子已然給鍾家設下了局,鍾家落難,有你回心轉意的時候。舟兒啊,你遲早會明白,鍾家給不了你的,隻有我才能給你。」
......
次日,京兆尹開堂審理鍾家糧鋪售賣毒糧一案。
因此事在京都內鬧得沸沸揚揚,衙門門口聚集了不少百姓前來觀審。
京兆尹高坐堂上,重重一拍驚堂木,喝令道,「把人帶上來。」
在牢中被關押了一夜的鐘家糧鋪掌櫃以及夥計,被官差押著跪在了公堂之上。
兩人神情有些萎靡不振,但掌櫃的已經挺直了腰背,高呼冤枉。
「大人,草民冤枉,鍾家糧鋪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