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為人,容晚玉心中對母親的思念卻絲毫未減。
她也曾想過,若自己能重生在母親還在世之時,那該有多好。
可到底,重生一事已是極幸,她不該貪得無厭,隻能過好眼下的每一日。
「我喚您一聲母親,是真心,也是自願。」容晚玉看向鍾宜沛的目光,略浮傷感,又不乏欣喜。
「生而撫我者,為母;繼而養我者,亦然。我知曉您對母親的姐妹情深,我想母親也會希望,我待您如同她一般親厚。」
這番話算是徹底打消了鍾宜沛對續弦一事的芥蒂。
她伸手緊緊摟住容晚玉,聲聲懇切,「有母親在一日,定會護得你和行哥兒周全,再不會讓你們姐弟,受半分委屈。」
來自長者毫無保留的溫暖,是容晚玉許久未感覺到的。
偌大的容府,祖母私心甚重,父親心有偏頗,便是倚重於她,也不過是覺得她懂事有用罷了。
不提蕭姨娘和容沁玉,還有行哥兒和三妹妹,年歲還小,更要倚仗她這個做長姐的照拂。
如今鍾宜沛抱著她,哄著她,哪怕她已經習慣凡事親力親為,但也難得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終於是一個有人疼愛的女兒了。
母女二人說了半晌話,容束才帶著鬧親的親朋趕來。
容晚玉幫鍾宜沛重新蓋好蓋頭,又叫人收拾了用完的碗筷,看著眾人熱熱鬧鬧地過完了最後的儀程。
容束被拉去喝酒,他沒有邀自己的兄長,隻能拉著遲不歸幫自己擋酒,一時半會兒脫不了身。
洞房內,鍾宜沛拿出了早備好的見面禮,一一發給了自己的繼子繼女。
「日後我便是你們的母親了,母親隻盼你們平安快樂地長大,做個知書達禮的好孩子。」
三份見面禮都十分豐厚,並沒有因為容秀玉是庶出而薄待分毫。
比起容晚玉姐弟二人的親昵,容秀玉還有些拘謹。
但見主母笑語晏晏的模樣,也大著膽子,喚了一聲母親。
嬌嬌的模樣惹得鍾宜沛將她摟在懷裡,好好親昵了一番。
容晚玉沖著行哥兒使了個眼色,行哥兒立刻放下愛不釋手的禮物,上前纏著鍾宜沛。
「行兒也要母親抱抱!」
見三人說說笑笑熱鬧著,容晚玉才走到一旁,問秋扇道:「二小姐人呢?」
秋扇微蹙眉頭,壓低聲音回道:「二小姐說自己身子不適,怕過病氣給主母,便不來見禮了。」
自從容束親口否決了容沁玉想要嫁給二皇子的心思後,她便一直躲在芙蓉閣內不肯見人。
但今日便是子女向主母見禮的時候,容晚玉可不會縱容她的矯情。
「你叫上幾個有力的婆子,還有佩兒,去芙蓉閣,將二小姐給我請來。」
秋扇領命而去,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很快就領人而歸。
容沁玉被兩個婆子包夾著,幾乎是半拎扔進了房內。
她雙目略顯紅腫,顯然這些天是哭過的,也沒來得及好生梳洗打扮,看著有些狼狽。
容晚玉走到她面前,瞥了一眼她尷尬又憤怒的眼神,「二妹妹何時病了,得的什麼病?我這個做長姐的,竟是毫不知情,要讓父親知曉了,定要怪我管家不力。」
容沁玉在容晚玉淩人的目光中,不知不覺便低下了頭,她攥緊拳頭,隻能稱錯。
「本不是什麼大病,不過修養幾日便可痊癒,不敢叨擾長姐和父親。」
「那便好。今日是新主母入府的大好日子,妹妹可別失禮,讓賓客以為,我們容家教女無方。」
容晚玉擡擡手,示意丫鬟領容沁玉去偏房梳洗一番,再來拜見嫡母。
梳洗一番,容沁玉總算精神了些,腦子也清楚了不少,不敢在此時觸容晚玉的黴頭。
她規規矩矩地向鍾宜沛請安問好,也喚了一句母親。
鍾宜沛早知曉蕭姨娘和容沁玉二人以往的種種劣跡,自不可能被容沁玉眼前乖巧的模樣欺騙。
不過她也沒有太過偏頗,給容沁玉的見面禮也一樣豐厚,隻是疏離幾分。
「入府前,便聽聞二小姐才名在外。」
容沁玉接過見面禮,還有些納罕,以為會比另外幾人薄上許多。
聽鍾宜沛的話,她略有自傲地擡了擡下巴。
在她眼裡,永寧侯府不過是一群武夫潑婦,鍾宜沛還隻是庶女,說不定大字都不識一個。
「母親謬讚了。」
「確實是謬讚。」鍾宜沛直言不諱,直接擊碎了容沁玉的傲氣。
「今日你遲於姊妹而來,可見這規矩學的不好。德於才先,光有才氣可不夠,日後需得謹言慎行,別丟了容府的臉面。」
容沁玉被這話說得面紅耳赤,看著鍾宜沛大紅色的喜服隻覺得刺眼,那明明該穿在自己姨娘的身上。
「今日便先如此吧,天色已晚,你們早些休息。」
幾人便不再逗留,各自回院。
今日事雜繁複,容晚玉累得不輕,難得想要早早歇息。
然而釵環未卸,於嬤嬤忽然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
「姑娘,出事了。」
容晚玉擡手止住秋扇的動作,回身看向於嬤嬤,氣定神閑,「嬤嬤別急,有事慢慢說。」
於嬤嬤喘了口氣,快速道:「碧草院那處,傳來消息,說蕭姨娘的胎出了問題,血崩不止,主君已經從夫人的碧桐院趕過去了。」
「碧草院不是一直派人守著的嗎,吃穿用度皆是仔細查驗過才送去的,怎會......」容晚玉也沒想到今日會出這岔子,一時難解。
不過此時也不是糾起原因的時候,容晚玉也顧不得重新梳妝,隻將長發用絲帶束緊,便領著人趕去了碧草院。
碧草院內,蕭姨娘面如金紙,無力地躺在容束的懷裡,似乎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
「表哥,是你嗎?楚楚好冷,好痛啊......」
縱然蕭姨娘做了諸多錯事,但此時奄奄一息的模樣還是讓容束牽起了心腸。
「是我,表哥在這兒,你別怕。」
有下人來報,容晚玉到了,容束聞言雙眸一亮,張嘴就想要讓容晚玉進來救人。
但蕭姨娘卻用力地拽住了容束的手,艱難地搖了搖頭。
「不要叫晚丫頭......我對不起她,更不該讓她再沾染這污穢之事!」
蕭姨娘似真有悔意一般,淚流不止,哀聲連連,「是楚楚無用,怕是護不住我們的孩兒了......」
容晚玉站在門口,也聽見了蕭姨娘一聲高過一聲的哀嚎。
聽著這力道,她倒是穩住了心神,被阻攔在外也不在意,反而讓人搬來了椅子,淡定地坐下了。
很快大夫也趕來了,容晚玉上前向大夫頷首緻意。
「我家姨娘胎兒有異,還勞您用心,好好看看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