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一到,容晚玉立刻取下了所有的銀針,然後緊盯著阿月的一舉一動。
沒了銀針的刺激,阿月感受到的痛苦慢慢消散,眼皮顫抖一陣後,緩緩睜開。
她的眼中情緒繁雜,又仿若經歷了生死一般空靈,最後目光定格在容晚玉的臉上,嘴巴微微開合,又陷入了沉睡。
塔姆亞見阿月不過清醒片刻就閉上了眼睛,嚇得心都漏了一拍,「郡主,阿月她,她......」
「她沒事,隻是力竭昏睡,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容晚玉看清了阿月的口型,是說都想起來了,便知她挺過了這一劫。
為求謹慎,容晚玉又伸手給阿月把脈,片刻後收回手,扯過一旁的被子給阿月蓋好。
「強行刺激記憶,難免會有損傷,但還好並無大礙。咱們先出去吧,她現在需要靜養。」
塔姆亞聞言,也鬆了一口氣,跟在容晚玉身後,一道離開了帳篷,隻留下了秋扇在內照顧。
剛出帳篷,容晚玉就看見平陽站在不遠處,雙目微闔,嘴裡還念念有詞。
「主帥,您怎麼在這兒?是來看阿月?」
聽見腳步聲靠近,平陽便睜開了眼睛,見容晚玉站在自己面前,面上的擔憂之色難掩。
「阿月她怎麼樣了?」
開口最先關心的,不是阿月有沒有想起關於那些蠱葯的記憶,而是阿月她是否安然無恙。
容晚玉從容的舉止和平和的聲音很能安撫人心。
「主帥放心,阿月她沒有大礙,靜養兩日便好。那些關鍵的記憶,阿月也回想起來了,應該很快便能開始著手,破解拜月丹一事。」
得到容晚玉肯定的答覆,平陽明顯鬆了一口氣,點點頭便想離開。
「好,我把阿月就交給你了,你好生照顧她。」
「主帥——」見平陽要走,容晚玉忍不住出聲叫住了她,「您既然如此擔心,何不進去親自看一眼阿月?」
平陽的背影一愣,卻沒有回頭,言語有些遮掩的意味,沒有久留。
「不了,本帥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處理,有你在這兒,拜月丹的事,本帥很放心。」
看著平陽公主遠去,站在一旁的塔姆亞才開口,「我記得在京都時,平陽公主待阿月如同親姐妹一般,怎麼到了鎮北軍,卻如此冷淡?」
自從阿月被容晚玉和姜詢聯手救下後,便作為軍醫,跟著姜詢入了鎮北軍。
在鎮北軍中呆了近一年,阿月卻和平陽見面的次數寥寥無幾。
明面上,平陽確實不該和現在的阿月相熟,裝作陌生的樣子也算合理。
但容晚玉卻知道,內情並非如此,不由得嘆息一聲。
「不是冷淡,是愧疚。」
阿月對平陽長公主有救命之恩,雖然以侍女的身份在公主府生活,但平陽和明月郡主早把她當作了親人一般的存在。
面對皇帝的施壓,平陽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阿月,顧全自己和女兒,如今面對阿月,她始終存著一份愧疚之心,自然不能像從前一般坦然。
忙活了好幾日,容晚玉了卻一樁心事,隻覺得疲乏席捲全身。
和塔姆亞作別後,容晚玉去了阿月的帳篷歇息,剛一沾到床,便睡了個昏天黑地。
也許是因為心神完全放鬆,睡的時候還是晌午,再醒來竟然是已經天黑。
隻用了早膳的容晚玉,幾乎是被餓醒的,摸著咕咕叫的肚子,正想叫丹桂,帳篷外就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阿晚,你醒了嗎?」
是遲不歸在外面。
容晚玉披上衣裳,幾步走到帳篷外,一眼看見了拎著燈籠,肩頭滿是風雪的遲不歸。
她看了遲不歸半晌才開口道,「天這麼冷,你在外面站著做什麼?」
遲不歸沖她笑了笑,「不冷,丹桂說你在休息,我怕打擾到你。」
一陣寒風拂面,讓容晚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轉身往裡走,「先進來再說吧。」
兩人面對面坐著,一時間都沒有開口,氣氛似乎有些尷尬。
他們都不是因私情誤事之人,所以哪怕因為夜闖北域軍營的事有分歧而產生了矛盾,但都沒有耽誤彼此的任務。
容晚玉這幾日都忙著改良針法,幫阿月喚醒塵封已久的記憶。
遲不歸則是率兵出征,壓制北域大軍,盡量拖延他們招攬北域百姓入軍營的進度。
算起來,兩人也有七八日沒有見面了。
「丹桂呢?」容晚玉率先開口打破沉默,目光卻落在燈花上,彷彿那微弱的燭光有什麼特別似的。
遲不歸聽她聲音有些沙啞,拿起水壺給她倒了一碗溫水放在她面前。
「去熱菜了。我回軍營後便來尋你,聽丹桂說你午膳沒用便睡了,怕你餓,就去做了些吃食。」
對於惹自家姑娘不快的歸德將軍,丹桂自然是沒有什麼好顏色的。
但是見他提著食盒站在外面等著姑娘醒過來,丹桂又覺得他順眼了幾分。
估摸著飯菜冷了,清風便叫上丹桂,說要去熱菜,好讓大小姐一會兒醒了有熱飯吃。
帳篷外把守的士兵不少,丹桂想著歸德將軍不定知道自家姑娘的胃口,便和清風一道去了夥房,準備自己再親自動手做些。
「你們這一仗,打了三日三夜,回來不去休息,充什麼大廚?」
容晚玉一眼便瞧見遲不歸眼裡的血絲,話似埋怨,實則卻是關心。
遲不歸自然聽出了這番話背後的真意,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容晚玉的手。
他調動了內力,手上暖烘烘的,沒有半點冰冷,讓本想抽回手的容晚玉,忍不住貪戀暖意,沒有動彈。
「多看你一眼,便比睡足幾個時辰,要強得多。」
「油嘴滑舌。」容晚玉哼了一聲,嘴角卻微微勾起。
她莫名想起今日看見平陽的落寞和愧疚,回首,認真地看向遲不歸。
「你帶阿月去見金決,我並不全然是生氣,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阿月的離魂症受刺激後會讓她痛苦,害怕萬一兩人驚動北域軍營的守衛無法脫身,害怕好友和心上人會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