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秋扇便從玉雨苑離開。
專挑僻靜小路走,到了外院,隻向管家請示,很快便被放行。
不過一個時辰,便帶著裝滿蜜餞的食盒歸來,特地備了多餘的點心,分給了門房小廝。
「我們姑娘病著,老爺叮囑好生照顧,少不得出去買些好吃的好玩的哄姑娘開心。」秋扇分發著點心,笑意吟吟十分親切,「你們平日守門辛苦,這是姑娘讓賞的,有勞了。」
外院的下人不比內院的近身伺候常有賞賜,更少見精緻吃食。
再見大小姐的貼身婢女如此和善,心裡更是熨貼,嘴上都說著討喜的話,萬望大小姐早日病癒。
不過幾日,外院的風便吹到了內院。
容府上下莫不以主君容束的眼色行事。
他罰容晚玉禁足,便無人敢向玉雨苑雪中送炭。
如今又替容晚玉出頭,還送了些滋補之物去,一時間玉雨苑又成了眾人眼熱的地方。
「玉雨苑如今隻兩個丫頭伺候,空出了不少缺,有眼皮子淺的,正想往裡鑽呢。」蕭姨娘身邊的大丫鬟半夏拿著玉石錘慢慢敲著主子腿上的經絡,面露嘲諷之色,「不過是老爺一時心軟,這心裡眼裡,最記掛的還是姨娘您呢。」
蕭姨娘半躺在榻上,右手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可看清了,那秋扇外出,果然隻是去買零嘴?」
「您放心,外院我們的人跟得緊緊的,那秋扇確實隻去了蜜餞鋪子。」半夏篤定答道。
在一旁做女紅的容沁玉聞言嗤笑一聲,「那草包除了吃還知道什麼,還敢對我動手。娘,不能就這麼算了,才罰她禁足了這麼些日子,我可疼了足足半月!」
那日的巴掌,容晚玉特意拿捏了力道,面上痕迹易消,可疼卻難解。
容沁玉敷了上好的藥膏也生生疼了許久才略有緩解。
「乖,忘了娘跟你說的了?」蕭姨娘愛憐地摸了摸女兒姣好的臉蛋,「當務之急不是料理那個草包,而是行哥兒。若行哥兒在,你弟弟出世後,哪有機會可言?」
見容沁玉還有些不服氣,蕭姨娘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尖,「隻要娘能給你生下弟弟,就能讓你爹將娘扶正。到時候你就是容府正經的嫡出小姐,要拿捏一個無母可依的草包,還不簡單?」
許是想到了日後翻身的日子,容沁玉重新展露笑顏,乖順地頷首,「女兒聽娘的。」
蕭姨娘滿意地看著自己教出來的好女兒,示意丫鬟提來一個精緻的食盒,「和行哥兒慪氣這麼些日子,也該去看看了,你畢竟是姐姐,總該大度些才是。」
容沁玉看著食盒,略有遲疑,最後還是接了過來。
另一頭的玉雨苑,也在備弄著吃食。
一方矮爐上擱著陶罐,容晚玉不時撿些佐料加進去。
守著火候的丹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鼻尖聳動,聞到的全是陶罐裡的香氣。
「姑娘,你這燉的什麼呀,怎麼這麼香?」
「這呀,可是好東西,一罐怎麼也值個二十兩銀子吧,你可得把火看好了。」容晚玉同時顧著兩邊爐子,添置妥當後拍了拍手,「好了,再熬一會兒就大功告成了。」
聽見一罐湯要二十兩銀子,丹桂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肅起面容嚴格控制著火候。
不多時,葯膳便熬煮好了,秋扇提來兩個食盒,分別裝好。
「丹桂跟著我去看行哥兒,另一罐,秋扇你去送給住外院的遲先生。」
前些日子,遲不歸救下容府小姐少爺的事人盡皆知,容晚玉便不避諱贈這葯膳,救命之恩無可指摘。
秋扇應是,又好奇問道:「姑娘何時學會了這些?」
容晚玉指了指天,俏皮地眨眨眼,「神仙教的。快去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主僕三人兵分兩路,容晚玉帶著丹桂往行哥兒所住的松柏居去,湊巧在院子口碰見了也提著食盒而來的容沁玉。
一看見容晚玉,容沁玉就覺得自己的臉疼,勉強扯出一抹笑來,「聽說姐姐病了,妹妹顧著姨娘的身子沒來得及看望,今日瞧著,姐姐似是大好了。」
「我的身子不勞你記掛。」容晚玉笑容誠摯的多,眼神故意往容沁玉的臉上瞧,「那日失手誤傷了,今日瞧著,你似乎也大好了,我便心安了。」
話不投機,兩人一前一後,皆擠進了院子。
行哥兒聽下人報姐姐來看望,歡喜地讓人去接引,沒曾想一來來了倆,表情有些錯愕。
「行哥兒身子可好些了?姐姐帶了你愛吃的點心。」容沁玉溫柔地摸了摸行哥兒的腦袋,將食盒中的點心擺在小幾上,「那日是姐姐不對,不該沖行哥兒發脾氣,行哥兒能原諒姐姐嗎?」
那日容晚玉和容沁玉大鬧一場,行哥兒心裡委屈著,頭一回沒幫著容沁玉說容晚玉的不是。
他看得真切,容晚玉替自己擋下的傷,觸目驚心。
但到底是打小親近,見容沁玉難掩愧疚,行哥兒還是軟了心腸,「沒事,我都忘了。」
「真湊巧,我也帶了吃的。」容晚玉上前將食盒也放上去,打斷了兩人的溫情時刻,「你日日卧床,點心不好克化,還是多進補些湯羹才好。」
行哥兒下意識想與她鬥嘴,然而食盒打開的那一刻,嘴裡的話變成了口水,吸溜了一聲。
他從沒聞過這麼香的湯。
此時也近晚膳,行哥兒本就有些餓了,再被香味一勾饞蟲,不知不覺就坐到了湯碗面前。
「行哥兒,這點心可是你素日都愛吃的......」容沁玉一看不妙,立刻將點心碟子往前推了推。
「大夫說了,行哥兒未痊癒前要少吃點心。」容晚玉眼疾手快,捏起一塊點心扔進了自己嘴裡,「也別浪費,丹桂都裝好,一會兒提回去,我替行哥兒嘗嘗。」
點心味道還算不錯,容晚玉抿了抿味道,眼底劃過一絲冷意。
行哥兒才溺水,蕭姨娘不敢明目張膽的再給行哥兒下毒。
但這些點心,全都是不適合行哥兒食用的,若長此以往的進食,不止是跛腳,怕是雙腿都廢了。
一個半身殘疾的嫡子,自然爭不過一個健全的幼子。
容沁玉見計劃被容晚玉打亂,氣得直咬牙。
行哥兒年幼,沒察覺兩人的針鋒相對,已經拿著湯勺,一口一口地喝了起來。
「慢些喝,若喜歡,下次再給你做。」容晚玉看著行哥兒的腦袋言語柔和,擡首看向容沁玉,神情則玩味許多。
「如此瞧著,妹妹的臉還是沒好全,看著有些歪似的。過幾日家裡要來貴客,妹妹還是在自己院裡,好好養養,別丟了容家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