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男人心
如果月娘當初沒犯錯,宗肆會不會要了月娘這事,寧芙心中其實已猜到了答案。
宗肆這個年紀的公子,身邊大多都有妾室,更何況是宣王府,定然是早早就替他張羅了,而他身處在這般眾星捧月的環境中,對納妾這事,肯定不會排斥。
何況,他若是沒納月娘的心思,宣王妃又怎會考慮一個不知底細的北地女子,分明是他有意讓宣王妃選的月娘,而後者隻是順了他的意。
隻是後來月娘犯了錯,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月娘在聽到她的話後,眼裡有幾分動容,如寧芙所想一般,並未否認。
「四姑娘,當年的事已無意義了,如今我隻感謝世子對我的照佛,隻希望自己可以為他盡綿薄之力,以彌補我當年的錯。」月娘的聲音輕輕柔柔的,也很真誠。
寧芙便沒再多問。
其實仔細一想,便是宗肆肯帶月娘回京,心中也許就已經動過慾念了,未必就隻是好心那般簡單,他這般疑心病重的人,怎會輕易相信一個落魄的女子。
不過是他起了興趣,也有把握月娘就算動機不純,也翻不出他的手心。
沒有男子不愛美色,隻有偽裝與不偽裝的區別,宗肆會對自己有男女間的慾望,自然也會對比她更美的女子有。
而月娘的心思究竟如何,寧芙就更不願去想了。
回到西苑,寧芙沉沉睡到晨間時,卻感覺到一陣涼意,便醒了過來。心中不免有些沉重,今夜事多,保不齊有人想綁了她來威脅外祖母,低聲喊道:「冬珠。」
卻無人應答。
冬珠夜間是不離開她的,幾乎是隨叫隨到,從無像這會兒沒了人影的時候。
寧芙的心不由往下沉了幾分,此時天還未全亮,她先是在床上沒有動作,卻半天等不到有人動作,才摸著黑點亮了拔步床旁的油燈。
然後便見宗肆正在榻上坐著,隻是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寧芙拉過被子,蓋住自己,並未言語。
宗肆則是神色莫測地看了她片刻,才走到了她面前,毫無分寸的伸手擡起了她的下巴。
如此高高在上的做派,讓寧芙皺了皺眉,道:「世子自重。」
「你那丫鬟,先前替外人傳信於我,今夜有無半點警惕心,該儘早打發了。」傳信暫且不提,便是今晚他出現時,侍女卻半點未察覺,反而睡得很沉,身邊的下人,最忌諱這般護不了主的。
「你把她怎麼了?」
「睡一會兒就醒了。」
寧芙最不喜歡宗肆瞧不起她身邊的人,不禁反嗆道:「不管如何也是我的人,這同世子有何關係?」
「我替你重新尋了個侍女,會些功夫。」宗肆看著她道。
寧芙是萬萬不能接受,宗肆在自己身邊安插眼線的,「不必勞煩世子,若是需要,我外祖母自然會去替我尋人。」
「今日有了那陸郎君,就要同我劃清界限了?」宗肆見她語氣冷硬,不由諷刺的輕笑了聲,捏著她下巴的手卻緊了緊。
「不止有陸郎君,日後保不齊還會有謝郎君、葉郎君,世上俊美公子如此之多,我都喜歡。」寧芙這卻不是完全在懟宗肆,也是為了分散陸行之身上的火力。
「我今日得罪你了?」宗肆沉思須臾後問道。
「我哪敢挑世子的錯。」寧芙朝他虛偽的笑了笑,「便是世子晾著我,我也隻能受著,是我有求於世子,我還能如何。」
「當時我在沐浴。」他打量著她的表情。
「世子說什麼,便是什麼。」寧芙道,但她是不信的,當她真是未及笄的小女君?當時他為什麼不見她,她是清楚的。
宗肆勾起嘴角道:「四姑娘若是不介意看男子的身體,下一次遇上這種情況,邀請你進去便是。」
「說得如此大方,世子何不眼下就脫了。」寧芙諷刺他滿嘴借口,其實她是不該如此衝動的,可一想起月娘,便想起上輩子他嬌藏在北地的紅顏,便有些控制不住。
這跟情愛無關,隻是替之前的自己委屈,有的事雖漸漸釋懷了,可有時突然想起,還是會有些不是滋味,那畢竟都是自己經歷過的,那種難受,又豈是那麼容易忘記的。
宗肆卻不動了,不知在想什麼。
「世子養尊處優,細皮嫩肉,是覺得自己的身材,比不上日日鍛煉的公子吧?」寧芙含笑道。
其實宗肆在軍營中的時日不少,加上天生就底子好,身材在公子中,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她這番話,是故意埋汰他呢。
宗肆卻從容道:「阿芙是覺得我比不上誰?」
寧芙眼波流轉,笑盈盈道:「很多人呢。」
宗肆眯了眯眼睛,單膝跪上床沿,將她的手拉在他的腰帶上,剛一觸及,便能感受到他腰腹的力量,寧芙想將手抽回,卻被他握住,絲毫也動不了。
「很多人,比如?是覺得我比不上你那陸郎君?」宗肆那點孤傲勁,這會兒是半分沒遮掩。
「我沒有說他。」寧芙想也沒想立刻反駁道。
「這麼護著?」他意味不明道。
「沒有。」
「要看,自己動手。」
寧芙沒動作。
宗肆冷笑了聲,語氣卻還算平靜:「不敢麼?」似乎也帶了幾分暗戳戳的、引誘的挑釁。
寧芙輕輕喘著氣,沒有回答,見他的目光,從她臉上,漸漸下移,落在了她的唇上,便停在了此處,眼神晦暗。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迅速垂下眼皮,宗肆彎腰下來,離她不過一寸遠,想起陸行之今夜,讓她喊他「郎君」,又抱著她親吻的模樣,眼神中帶了幾分冷意。
恰逢這時,康陽來了,卻是直接推門而入。
寧芙將宗肆,推到了床榻內側,床榻間,全是她身上的梔子香,清幽而又誘惑,讓人生出燥熱。
他見她匆匆忙忙披上衣裙,下了床:「外祖母。」
「聽人說你昨兒個半夜還在外邊溜達,怎不在寢居好好待著,又跑哪瘋去了?」康陽端起身邊的茶水,狀似不經意問道。
寧芙想了想,眼下找借口,同誰都難以對峙,於是提到了酒醉不醒的陸行之,道:「陸公子今日醉成這般,我有些不放心,便過去瞧了瞧他。」
「若是如此還好,外祖母隻怕你被那宗三郎迷了心竅,他這般瞧不起你,你還眼巴巴的往上湊。」康陽露出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來。
此時宗三郎還在她床榻上,寧芙還是生怕外祖母說了不該說的。
而她雖的確是去見宗肆,不過是為了正事,並無半點感情糾紛,他的薄情寡義,她可是比誰都清楚的:「外祖母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康陽看著她,嘴角含笑,卻是未再言語,不知在盤算著什麼。
「近日外祖母有事要操勞,你也不要再亂跑了,這雍州城,祖母雖說得上話,卻也未必是鐵闆一塊。」良久後,康陽將杯盞放回到了桌上,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想來是外祖母察覺到什麼了,寧芙目光微閃,往宗肆的方向掃了眼,故意問:「外祖母,雖是李放侮辱舅舅在先,可他也罪不至死,您做的……太過了些。」
康陽向來不喜歡被人評頭論足,當下心裡就有些不悅,但看在外孫女滿臉擔憂的模樣,也生不起氣來,冷冷道:「原先我不過是想給他個教訓,沒料到他就死了。」
寧芙卻是一愣,道:「外祖母難道不覺得此事太過蹊蹺了麼?」
康陽卻無言了片刻,良久才道:「他的死,自然沒那麼簡單。不過有外祖母在,你不必擔心這些。近幾日,若是有事,可找你婧表姐。」
她今日是早早要出門,是以才來寧芙這看看,離開前,似乎往床榻的方向看了看。
寧芙回到床邊,再掀開簾子時,已然沒了宗肆的身影。
宗肆定然是不信自己單方面的話的,是以才有了她方才問李放的事。
公主府才過了壽宴的第二日,卻比往常還要冷清些。
寧芙在當日下午,才再次見到陸行之。
兩人見面,寧芙自然是尷尬的,而他卻是一如既往地喜怒難辨。
「今日我便要回涼州了。」陸行之看著她。
「陸公子既然酒量不好,日後少喝些酒。」寧芙關心道。
「好。」他認真道,「你說了,我便不喝了。」
寧芙的心情有些複雜,其實他們之間並無關係,他是無須聽自己的話的,他這樣的態度,讓人很難不多想。
她自然是想找一位,這般聽話的夫君,隻是眼下,需要考慮的太多了,也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世子那邊,會針對你麼?」她有些擔心地問道。
「世子並非是那般小人。」陸行之正色道。
寧芙便有些不好意思,倒顯得是她給自己貼金了,宗肆又豈是會因為這點桃色感情,耽誤正事的人。
「昨夜之事,是我的錯。」陸行之臉上的愧疚之意很明顯。
「陸公子是無心之舉,不必介懷。」寧芙寬慰他道。
陸行之並未再多言。
離開前,又抽空與宗肆商討了涼州的事宜。
兩人並無半分嫌隙。
「有一事,我想同世子明說。」陸行之在談完正事後道,「我喜歡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