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誰又不是無辜的呢?
柯奈的經歷說出來也算是一段傳奇。
畢業於國外滕青大學臨床心理學的博士生,專攻創傷後應激障礙和解離性身份障礙。
今年不過28歲,當過臨床心理醫生、精神科醫師,期間兼職大學心理學講師。
七年前家裡出現變故,他辭掉了所有工作,飛去國外任職戰區無國界醫生組織心理顧問。
沒錯,他也是個天才人物。
十二歲考上大學,十八歲博士畢業,對人性有著近乎偏執的探索欲。
夢安然跟柯奈的相識,就是源於柯奈的探索欲。
她成為了他新的研究案例,卻不等他研究透徹,一場意外讓他「大病」了一場,放棄國內所有榮譽和成績,加入了無國界醫生組織。
聽見夢安然的問題,柯奈神情沒有多大變化,坦然地笑了笑:「在戰區見多了生離死別,很少做夢了。」
夢安然托著腮,桃花眼微微含笑盯著他不放,像是要看穿他心底藏著的秘密。
很快,她得出了結論:「你在說謊。」
柯奈無可反駁,端起茶戰術性喝了一口。
不得不承認像夢安然這種從小便遊走在各大場合,跟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思維敏捷冷靜自持,敏銳程度不容小覷。
他們這種心理醫生通過學習心理學,研究如何通過微表情、微動作分析某個人的想法。
而夢安然根本不需要去了解那些理論性的東西,全是經驗。
秦沐稍稍打量了柯奈幾眼,不由勸說道:「你總說安小然心裡壓著事,你自己不也被噩夢折磨七年了?」
柯奈自嘲地輕笑一聲,反光的鏡片掩飾住了他眼底的落寞,藏不住他聲音裡的蒼白:
「我六歲開始自學心理學,十二歲考上滕青大學,十八歲博士畢業。當醫生、當講師,卻沒發現妹妹的異常……
「她明明,就在我身邊……」
話還沒說完,柯奈已經哽咽得失聲,眼眶泛起一圈紅。
夢安然抿了抿唇,無辜地看了秦沐一眼,似乎在問自己是不是又多嘴了?
她沒想過柯奈會哭,畢竟在她的認識裡,生老病死都是常事。
隻不過每個人告別這個世界的方式不一樣。
或許是幼時好幾次險些死在陸逸手上吧,她對於「死亡」這件事看得並沒那麼重了。
哪怕經歷生死的是家人,她或許都不會像柯奈這般傷感。
秦沐拍了拍夢安然的肩,示意她不必多想,他知道安小然有點難理解這種情感。
他扯了幾張紙巾遞給柯奈,輕聲勸慰道:「七年了,你也得學會放過自己。」
柯奈低垂著頭,接過紙巾抹乾眼淚,將眼鏡戴好。
再擡頭時,已然恢復如常,淡然笑了笑:「醫者不自醫,倒是讓你們看笑話了。」
夢安然默了默,忽而勾起了紅唇,「我們這算是病友了吧?要不比一比,看誰先痊癒?」
柯奈忍俊不禁,「大小姐現在也玩這麼無聊的遊戲了?」
她以前跟陸逸玩的,可都是看誰先死的遊戲。
陸逸帶她飆車墜崖,她帶陸逸海邊日光浴。
「你別管。」夢安然揚了揚眉頭,全然一副大小姐的架勢,「輸的人去跳傘,敢不敢?」
「行啊。」
柯奈答應得爽快,不管誰輸誰贏,隻要其中一人能夠康復都是好事。
*
看守所裡的長廊似乎沒有盡頭,蘇宛曼踩著五厘米的高跟鞋,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裡形成詭異的迴響。
她下意識摸了摸珍珠耳環,尋找一絲安全感。
這對耳釘是去年生日時夢安然送她的,想到今天是為了女兒而來,就沒那麼害怕了。
「您有半個小時。」女獄警拉開鐵門,金屬摩擦聲刺得人牙酸。
當段曦被帶進來時,蘇宛曼差點沒認出來。
新聞照片裡那個優雅知性的女強人,現在兩鬢斑白,囚服領口露出嶙峋的鎖骨。
「夢夫人。」段曦坐在塑料椅上的姿勢很端正,手腕上的銬鏈嘩啦作響,「我猜到您會來。」
蘇宛曼的指甲陷入掌心,聲音像浸了冰水,「我以為我會很恨你,但看你這樣,我隻覺得可悲。」
段曦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探視室的頂燈在她眼窩投下深重的陰影,讓那個表情看起來像某種古怪的微笑。
「您女兒還好嗎?」段曦突然問。
「你不配提她。」蘇宛曼捏緊了拳頭,眼底生出了幾分怒意,但始終沒用行動表現出來,「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跟陸家有仇,我的安然是無辜的啊!」
段曦的目光飄向高處的小窗,那裡有一線陽光漏進來,「這盤棋裡,誰又不是無辜的呢?」
蘇宛曼眉心一擰,「你什麼意思?」
段曦收回目光,看向蘇宛曼,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反而說了句:「我跟你女兒的關係,還不錯。」
「不可能!」蘇宛曼下意識的反駁,惱怒地往桌上重重一拍,「你讓她在陸家長大,讓她無端經歷了這麼多災難,竟然敢說跟她關係不錯?」
這話,簡直就是羞辱!
段曦目光絲毫不閃躲,那雙凹陷的眼睛裡,有著異於常人的堅定,「你可以去問你女兒。我自首入獄,她跟我之間的恩怨就結束了。」
蘇宛曼捏緊了拳頭,指甲掐進掌心裡。
她該恨段曦,恨她換走了自己的女兒,讓女兒經歷了十七年的苦難,患上了心理疾病。
可是,段曦卻說她跟女兒之間的恩怨結束了?
「時間到了。」女獄警起身,要帶蘇宛曼離開。
段曦一直凝視著高處的小窗,渴望外面自由的風和燦爛的陽。
就在蘇宛曼要走出鐵門時,她突然開口:「夢夫人,下次來見我還是讓你女兒提前安排一下。這種地方,也挺危險的。」
蘇宛曼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道:「我不會再來了。」
離開看守所後,蘇宛曼深呼吸了一口氣,裡面的空氣太壓抑了,到處都是罪惡的氣息。
就在她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聽見了一把熟悉的嗓音。
她下意識往旁邊草叢躲了一下,便看見白鬱金站在黑色轎車前和一名西裝男子低聲交談。
「將夢安然患有心理疾病的消息散播出去。」那個聲音像淬了毒的銀器,「下周表彰大會,重點攻擊她的心理評估。」
當談話聲消失,白鬱金進入看守所,轎車也徹底消失在眼前時,蘇宛曼發現自己咬破了嘴唇。
白鬱金……到底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