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這你不早說?你也沒問啊!
「父親大人,孩兒忽然想起一件事,心裡有點不好的預感。」
育嬰堂內。
柳宏神情一變,忽然面色嚴肅。
柳大山一雙眸子看向柳宏,眼底透著一抹不解。
「何事?」
柳大山下意識問道。
「孩兒聽聞,活閻王似乎極為擅長算學一道,他會不會看出這賬本中的端倪?」
一語落下,柳大山的臉色驟變。
「活閻王擅算學一道?」
柳宏一愣,隨即道:「父親大人,這您不知道?」
「那大楚使團朝我大乾發難之時,據傳大楚算學思正算無道,號稱大楚算學第一人,算遍天下無敵手,曾被活閻王氣的當場吐血!」
「什麼?」
柳大山聞言,眼底閃過一抹愕然。
大楚算學第一人,曾被活閻王氣的當場吐血?
啪!
柳大山氣的直接一巴掌打在柳宏的臉上。
他滿臉陰沉的道,「混賬東西,這麼重要的消息,你既知道,為何不早說?」
柳宏捂著臉,一臉委屈。
「父親大人,你也沒問啊!」
啪!
柳大山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還敢犟嘴?」
柳宏左右兩張臉全都被扇的通紅,火辣辣的疼,但卻不敢出聲。
柳大山臉上原本的得意,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妙。
但多年的經歷,見過了諸多大風大浪,令柳大山深吸一口氣,重新鎮定下來。
「不慌,老夫請來的翟大師,乃是整個睢陽郡,公認高手高手高高手的算學高手。」
「那活閻王也不一定能看出破綻。」
柳大山自顧自的開口。
這話像極有信心,又像安慰自己。
「來人,傳翟大師!」
「老夫找他有事!」
柳大山要好好問問翟大師,他所做的假賬,有沒有信心被活閻王看出來。
這可是他最擅長的領域,他理應有絕對的自信,縱是面對活閻王,也有絕對的信心鎮壓!
「是!」
手下心腹應了一聲,隨後離開。
但很快。
這名手下便跑了上來,面露驚慌。
柳大山一看手下這表情,便意識到不妙。
但他還是出聲問道,「翟大師人呢?」
手下連忙的道,「家主,翟大師一聽活閻王要走了賬本,幾乎是活閻王前腳出府,他後腳就出了家門!」
「據城門的人回稟,翟大師現在已經出了城,不知所蹤。」
即便有心理準備,柳大山聽聞這話,還是臉色驟然一黑,縱有極高的城府,還是忍不住罵出聲來。
「爾母婢的!」
「老夫給他最好的待遇,供他吃喝玩樂,他竟關鍵時候跑了!」
柳宏更是渾身如遭重擊。
強如翟大師,竟隻是聽到活閻王之名,便一溜煙跑了,這背後的信息量太大了。
他是跑的真快啊!
這一點,柳大山自然也清楚。
他撥動著手上的念珠,並且速度越來越快,發出嘩啦啦的聲響,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他盯著大堂外,一雙詭詐的眸子漸漸變的凝重。
「這下事情麻煩了。」
「來人,將消息……」
柳大山下了令,很快手下心腹離開了育嬰堂。
「……」
城外。
一人正在狂奔。
甚至為了速度,在這秋風中,都一把扔去了背著的行囊,隻為減輕戰馬的負擔。
他不敢回頭,更不敢多停留一會兒。
此人,赫然是翟大師。
他乃整個睢陽郡,堪稱本事第一的假賬高手,尋常人壓根看不出問題。
當柳大山找到他,將他好吃好喝供著,要他做假賬,還是有關於育嬰堂領養的孩子時。
那時,他便猜到了一些。
但這東西,隻要柳大山開了口,他就沒法拒絕。
否則,那迎來的必定是滅口!
之後,雙方就保持著一定的默契,他不問,柳大山也不說,但他心裡就跟明鏡一般。
良心?
這東西值幾個錢?
相反,他若敢報官,柳大山第一個不會放過他,並且,這睢陽城內報官真的有用嗎?
這些年,可有不少流民報了官!
但柳大山不動如山,流民被打出府衙的倒有不少!
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直到他聽聞,活閻王來了育嬰堂,要走了賬本。
令大楚思正算無道吐血,雞兔同籠問題,揮手可破的人,還搞出了植樹問題,這令他鑽研數月,卻毫無思緒的人。
他清楚,賬本一定會被看出端倪。
更何況,他翟大林自認不是好人,但也並非絕對的壞人,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他有點良心,但不多。
因此這賬本,他很隱晦的動了一點手腳,一般人看不出來,但落在高手眼中,一定會被看出來。
「老子雖不是好人,但也不是毫無人性的畜生……」
他一陣喃喃自語,狠狠淬了一口!
「……」
睢陽城。
郡守府。
大堂內,伴隨著高陽這一番話,驟然陷入了安靜之中。
上官婉兒盯著高陽,呢喃一聲,「柳大山可以欺騙,但算學不會騙人?」
「高陽,你的意思是這賬本,能勘破育嬰堂的真假?」
高陽點頭,一雙目光極為深邃。
他想到了那個遞給他一顆糖,自稱「幸運兒」的安安,接著緩緩的道。
「天底下什麼都能騙人,生活可以騙人,妻子可以騙人,但唯獨算學不會。」
「算學一道,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否則縱然逼死自己,那還是不會,數字永遠不會騙人。」
「這些孩子不可能既送到了好人家,又送到了別的地方,這柳大山並不是破罐子破摔,那也經不起查,流民孩子有姓名,所以上面很多信息都是杜撰,頂替,也會有真的送去領養的,但既然是假,一定就會有破綻!」
「是真是假,本官一看便知!」
高陽說完,直接打開了手中的賬本,翻閱了起來。
事實上,他在馬車的時候,便想拿起一看,如此心中便能知曉育嬰堂真假。
隻是,他在猶豫。
有些事,不知道也就罷了,一旦知道,那就必須要做出選擇,因為有些真相註定是殘忍的。
育嬰堂的一切,超出了他的預料,那些孩子是真心尊重柳大山,這一點演不出來。
那柳大山一定是對他們極好。
這若是真,自然皆大歡喜。
但這若是演出來的,十年如一日孩子來了又送走,卻始終如一,無一例外,時刻編織著一個謊言,以應對有可能的突發調查,這件事就會變的十分可怕。
這麼小心遮掩,理由也無懈可擊的秘密,其背後又隱藏著怎樣驚人的真相?
流民不遠跋涉幾百裡,前去長安城狀告育嬰堂,卻在西廠的監察之下,詭異的失蹤了。
換而言之,育嬰堂若真有問題,那這件事涉及到的就不止是睢陽郡,長安也有權勢滔天的人,在守護著這個秘密!
因此,這冊賬本他不願翻。
瓦罐墳的事,睢陽問政,這說白了,不過是降維打擊!
他乃女帝欽點的欽差大人,當朝六部尚書之一,定國公之孫,女帝身邊第一重臣,殺幾個罪證確鑿的縣令,乃至郡丞,這算什麼事?
並且,他還以清水縣令李文正,給自己製造了發難理由,他也得了民心。
可育嬰堂這事,截然不同,這遠遠比想象的棘手。
高陽目光看過去,一個個名字,因何送入育嬰堂,時間幾何,全都映入他的眼中。
高陽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縱然是一向單純的綠蘿,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她也小心的盯著高陽,等著高陽的聲音。
最後,在上官婉兒等一眾人的目光下,高陽緩緩合上了賬本,深吸了一口氣。
他朝眾人開口道,「現在,基本可以確認,育嬰堂有大問題,先前的這一切,柳大山全是演給我們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