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活閻王又有大動作，帶著好大一批人出了長安城！」

　　「嘶？蜂窩煤可是天大的福分，活閻王又要搞什麼？」

　　「似乎是種菜，種菠菜、小蔥，小白菜！」

　　「啥子東西？種菜？」

　　「堂堂大乾大名鼎鼎的活閻王，竟跑去城外種菜了？這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我親眼所見，現在浩浩蕩蕩，不信一看便知！」

　　「糊塗啊，這小白菜、菠菜還有小蔥現在哪裡種的活，一播種下去要不了幾天就被凍死了！」

　　「是啊，咋種這幾個菜？真的會被凍死嗎？」

　　「我不從政，見活閻王如井中蛙觀天上月，我若從政，見活閻王如一粒蜉蝣見青天！同理，活閻王不種菜，見我如井中蛙觀天上月，他若種菜，見我如一粒蜉蝣見青天！這菜，包死的！」

　　一時間。

　　朱雀大街上，不少百姓議論紛紛。

　　哪怕是一些長安大族也聽到了消息，一臉愕然。

　　但眾人也隻是因為是高陽要種菜，所以詫異了一番，討論了一番。

　　很快，這個消息便如海面上不起眼的浪花，消弭了下去。

　　皇宮。

　　禦書房。

　　武曌一襲黑色龍袍，面容矜貴，修長玉手正手持一桿硃筆，批閱奏摺。

　　當聞聽消息，她手中硃筆暫停，擡起頭愕然的道，「高陽，他要種菜？」

　　「消息確鑿？」

　　底下。

　　張壽、張平兩兄弟一身飛魚服，朝武曌拱手稟報道。

　　「陛下，千真萬確！」

　　「約莫半個時辰前，高陽帶著定國公府一大幫人出了府，直奔黑風山，還帶著鋤頭、竹竿等工具！」

　　張平說到黑風山三個字，幾乎是咬著牙的。

　　這黑風山，簡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苦！

　　武曌一聽，眉頭蹙的越發緊了。

　　「這寒冬臘月的，種下的菜能活嗎？」

　　張平雖然對高陽十分不爽，卻也極為好奇，「陛下，奇怪的就在這裡，高陽帶的種子似乎是小白菜，菠菜還有小蔥等，據臣所知，眼下天寒地凍，這些菜可活不了。」

　　武曌聞言，眉頭一挑。

　　這要是別人，她定然隻覺得荒唐，想在如今這天氣，種出夏天才有的菜，這怎麼可能？

　　可偏偏這人是高陽。

　　那可就大不一樣了！

　　「陛下，要進行幹預嗎？以防高陽表面上是種菜，實則是有別的心思？」

　　張壽見狀，試探的出聲問道。

　　張平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混小子，你美男都沒獻，搞雞毛呢？

　　又挑撥？

　　這不會又挨揍吧？

　　但武曌隻是搖搖頭，並未在意，便重新低下頭，繼續批閱手中的奏摺，唯有聲音回蕩在殿內。

　　「不必了，別人在這寒冬臘月種不出菜，但他高陽卻未必！」

　　「他高陽的身上，從來都不缺奇迹。」

　　「……」

　　與此同時。

　　長安城東。

　　一座豪門大宅，門匾大大書寫著龍飛鳳舞的呂府二字。

　　房間內。

　　呂震頭髮花白，正看向一道望著窗外，身子削瘦的身影，苦口婆心。

　　「有容啊，這都…快小半年了，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呂有容聞言，睫毛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沒有回頭，隻是放在膝上的手指悄然收緊，指節泛白。

　　「高陽那小子，就是個沒擔當的混賬，是老夫以前看錯他了！」

　　呂震說到這，聲音帶上了一絲壓抑的怒火，「你為他擋箭，差點連命都丟了！這份情意，這份恩義，長安城誰人不知？」

　　「耳母婢的，你與這臭小子之間的話本小說都有極多污穢的版本了！」

　　「可他呢？」

　　「自打回到長安城，可曾登過一次我呂家的門？可曾有過隻言片語的交代？」

　　呂震說到這，強行壓下內心的怒火，苦口婆心的道：「有容，他心裡…根本就沒有你啊，傻孩子！」

　　「他有！」

　　呂有容聞言，猛地轉過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眼神異常倔強。

　　「祖父，他一定有苦衷！您知道的，前些時日他與陛下幾乎決裂，那是何等兇險？」

　　「之後，又是三國使團傾城以換，用心險惡，他又為了民生，頂著巨大的壓力搞出蜂窩煤，與長安商賈博弈，哪一件不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他定是被這些事絆住了手腳，分身乏術，再等等……再等等他一定會來的！」

　　呂有容說到這，聲音堅定。

　　呂震看著自家孫女強撐的倔強和眼底深處那抹快要熄滅的光亮，心疼得像被針紮。

　　他深吸一口氣，這才問道，「有容，祖父就權當你說的都對，可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你可知他現在要做些什麼？」

　　呂有容一怔，下意識問道：「要做什麼？」

　　呂震盯著孫女的眼睛，一字一頓，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清晰：「就在今日，他帶著高長文，領著一大幫子人，頂著這漫天的風雪，出了長安城！」

　　「去黑風山——種菜了！」

　　「種…種菜？」

　　呂有容像是沒聽懂，茫然地重複了一句。

　　「沒錯，種菜！」

　　呂震的聲音陡然拔高，後槽牙都咬疼了，「種的是小白菜，菠菜，小蔥！就在這寒冬臘月，冰天雪地裡，這種的活嗎？」

　　「但就是這傻事，他幹了，他沒來找你，沒抽時間來呂家登門拜訪！」

　　「這，你還要為他解釋嗎？」

　　「我……」

　　呂有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扼住，發不出半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