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寧擰開門把手,門一開,站在門口的頂著一頭金毛,穿得花裡胡哨的,開口喊就喊她,「大侄女,你幹嘛呢,怎麼不接我電話?」
所謂的『叔叔』不是周靳聲,是林柏森。
有一瞬間期待落空,隨即自嘲一笑,心裡暗暗罵了自己一聲,在期待什麼,要真是周靳聲,不知道多麻煩,腦子壞掉了,還在期待,嫌命長。
人在生病不止脆弱還警惕,程安寧皺緊眉頭,「你怎麼知道我的住址?」
「大侄女,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我爹在樺市赫赫有名!」
程安寧有氣無力,覺得無厘頭,無奈洩了口氣。
「雖然我爹不是樺市的大人物,不過我家也不賴,想查你祖宗八代都是信手拈來的事,更別說是你的住址。」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程安寧靠著門沾,四肢發軟,沒什麼力氣。
「打你電話不接,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好不容易打聽到你的住址,這不,趕緊來了,不請我進去坐坐?就在門口說話?也太見外了。」
「我的室友都是女生,不方便請你進去。」程安寧站在門口跟他說話,聲音壓的很低,他都能找上她住的地方,知道她手機號也不是什麼難事。
林柏森聳了聳肩膀,「我不進去,就是看看你,不過你剛開門看到是我,好像挺失落?」
「沒有。」程安寧否認,壓下湧上的酸澀。
「叔叔我火眼金睛,比你多吃了幾年米,你的小表情逃不過我的法眼。」
程安寧不想回答,悶咳了幾聲,臉頰是不自然的潮紅,她很少生病,可能是最近狀態不佳的原因,又突然降溫吹了風的原因。
「生病了?」
林柏森說著就摸她的額頭,她微微往後仰,沒能躲掉,他的手很冷,「你發燒了?看過醫生沒有?」
「看過了。」程安寧又往後撤了撤,額頭殘留男人陌生的觸感,「還有什麼事嗎?」
「沒事,想約你吃飯,約了你這麼多次,你是真一點面子都不給呀。」
程安寧別過臉去咳嗽,咳得兇腔都要咳出來了,臉頰漲得更紅,「抱歉。」
「你真去過醫院?走,我帶你去醫院。」
「謝謝,我看過醫生,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想回去休息。」
程安寧是真的累,不是裝出來的。
林柏森也不難為她,「行吧,你去休息。」
程安寧砰地一聲關上門,不帶一絲猶豫的。
被關在門口的林柏森摸了摸鼻子,差點被門砸到,嘴角不自覺勾了勾,嘀咕了句:「門關得也太快了吧,真狠心。」
習慣被女人眾星捧月,第一次被女人當成洪水猛獸躲之不及。
嘖。
程安寧沒想到的是周日一大早,林柏森又來了。
程安寧穿著厚重的睡衣,林柏森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桌子上全是外賣,室友周日剛剛出去了,跟她打過招呼,林柏森才肆無忌憚登門入戶。
「大侄女,好點沒?」
「你怎麼進來的?」
「你室友給我開的門,難不成我還能撬門?」
程安寧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睡了一天,精神狀態明顯好了些,頭也沒那麼疼,但喉嚨發炎,說話聲音都變了。
林柏森起身幾步走過來,摸她的額頭:「比昨天好多了,來,先吃早餐。」
「林、林先生……」
林柏森咧嘴一笑,「見外了,大侄女,喊我叔叔或者名字就行。」
程安寧嘆了口氣,「你到底……」
「先吃早餐,能讓我買早餐的人可沒幾個。」
程安寧瞥了一眼桌子上滿滿當當的早餐,不得不說,色香味俱全,「多少錢,我給你。」
「看不起叔叔昂,還給我錢,從來隻有我給女人花錢。」
程安寧再遲鈍也能看出林柏森的意圖,直接說了,「林先生,我們不熟。」
林柏森挑眉,「現在不熟,多見幾次就熟了,好了,別說那麼多,早餐都冷了,坐下吃點。」
程安寧婉言謝絕了:「不用了,我還不想吃。」
「你生病不吃東西怎麼好。」林柏森摁著程安寧的肩膀坐下,「行了,別跟叔叔客氣,怎麼說我和靳聲哥也認識那麼久,他的侄女也是我的侄女,都是自家人。」
看出來,他一副自來熟的模樣。
粥都喂到嘴邊了,程安寧一副見了鬼的眼神,「我自己來。」
「那行,你來吧。」
見程安寧吃起來,林柏森撐著下巴盯著看,生病緣故,她的臉色沒有血色,很乾凈順眼的臉,看多濃妝艷抹的網紅臉,再看原生臉,舒服多了,沒有離譜的歐式雙眼皮,高聳入雲的假鼻子,還有什麼嘟嘟唇。
程安寧雖然裹著厚實的睡衣,隻漏了脖子,其他地方遮的嚴嚴實實的,他可沒忘記她身材很不錯,尤其是腰臀比例,一看是原生的,沒注水。
林柏森湊近,「問你個問題。」
程安寧腦海敲響警鐘,警覺反問,「問什麼?」
「你小叔對你是不是很惡劣?」
「……」
「周家沒那麼窮吧,讓你住在這種地方?」
「……」
「我車都進不來,還讓你跟別人合租?」
程安寧咽下嘴裡的粥,「有什麼不好,我自己住,合租室友都是女孩子,我也不開車。」
「你給周家省錢呢?這麼懂事?」
林柏森對她更好奇了,以前隻聽周靳聲提過一嘴,從沒見周靳聲帶出來過。
「我又不姓周。」
「忘了,你不是周家親生的。」
林柏森在第一次約她吃飯被拒絕時就去打聽清楚她的事了,自然也知道她那些過往,在訂婚前被曝光打過胎,被男方家退婚,跑來樺市是桉城待不下去了。
程安寧吃完了,還剩下好多,說:「你吃吧。」
「我買給你吃的,我早吃過了。」林柏森非常自來熟,伸手就捏她的臉頰,「好軟,真可愛,你有二十歲嗎?」
程安寧不客氣拍掉他的手,他跟女生沒有一點邊界感,她很反感,「我未成年,請你注意點。」
「好一個未成年,你怎麼這麼有意思。」
程安寧說:「林先生,我身體還沒好,想繼續休息了……」
「行,你睡吧,下次再來找你。」
「……」
還有下次?
沒完沒了了。
送走林柏森,程安寧收拾好餐桌,沒吃過的一股腦塞冰箱冷凍,不能浪費食物,下樓倒了垃圾,才回到房間躺下。
睡是睡不著的。
隻想躺著腦袋放空什麼都不做。
進入了戒斷反應。
不好受,不過總能熬過去。
肩膀的紋身好得差不多,可以正常洗澡了,黑白色的圖案像閃蝶絢麗的顏色退化掉,剩下薄如蟬翼的雙翅。
吃了葯後,程安寧又迷迷糊糊睡著了,不知不覺做了一個夢,夢見周靳聲。
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霧裡,身形隱隱綽綽的,隨時都會消失似得,她邁開腿追上去,好不容易抓住他的衣擺,死死攥著,深怕稍微鬆開一下他就不見了。
她哭著喊他:「小叔……」
「小叔,你不要結婚……」
「你結了婚,就不是我的了……」
「我不跟你鬧,我以後乖乖聽你的……我求你……不要跟別人結婚……」
「……」
眼前的男人微微側過身,視線在她滿是淚痕的臉上,他的眼神充滿陌生疏離,表情冷雋,薄唇輕輕吐出兩個字,「晚了。」
程安寧猛地睜開眼,久久沉浸在夢境裡不能自拔。
是夢啊……
程安寧伸手擋住遮住眼睛,原來是做夢,也還好是夢,隻有在夢裡才說得出那些話……
求他不要結婚。
他結了婚意味著他們之間唯一的紐帶沒了。
這個人佔據她大半的人生,如今要將他徹底剝離出去,好像把心挖出來那麼痛。
恨不得沒來周家,恨不得從未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