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啟動修正……
馮德全帶著人,快速離去。
那股子屬於宮廷的威壓一散,院子裡緊繃的氣氛才稍稍鬆懈下來。
可那滿地的狼藉,空氣中混雜的酒氣、脂粉氣,還有那若有似無的血腥味,依舊提醒著眾人,方才這裡上演了一出何等驚心動魄的鬧劇。
那些跟著來看熱鬧的文人才子們,此刻一個個都跟鵪鶉似的,縮著脖子,大氣不敢出。
剛才蘇晚星說「什麼都沒看見」,他們也跟著附和。
可現在馮公公一走,他們心裡就跟貓抓一樣。
今天這事,太勁爆了!
戶部侍郎家的公子,跟一個半老徐娘在太後的賞桂宴上行苟且之事!
這事要是傳出去,整個京城的茶樓都能說上三個月!
但他們不敢。
馮公公最後那一眼,跟刀子似的,誰敢亂嚼舌根,怕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蘇晚星懶洋洋地用玉骨扇敲了敲自己的肩膀,那雙桃花眼掃過全場,笑嘻嘻地開口。
「諸位,這風也吹了,景也賞了,戲也……哦不,沒什麼戲。」
「咱們還是回去聽吟詩作賦吧,這裡的風,太冷了。」
他這話一出,眾人紛紛拱手作揖,腳底抹油似的溜了。
很快,破敗的院子裡,就隻剩下秦望舒、蘇雲溪和蘇晚星三人。
「呸!」
蘇雲溪朝著沈清柔被拖走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她越想越痛快,忍不住上前,一把攬住秦望舒的肩膀,用力晃了晃。
「望舒!你太厲害了!這一招『請君入甕』,簡直絕了!」
「你看那魏子昂和沈莉,咬得多歡快!還有沈清柔那個蠢貨,到最後還想攀咬,結果被你的人一巴掌扇回去了!痛快!真是太痛快了!」
蘇雲溪此刻對秦望舒的崇拜,簡直猶如滔滔江水。
雖然不理解為什麼要阻止沈清柔攀咬,但秦望舒這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秦望舒被她晃得有些無奈,卻也沒有推開她。
她能感覺到蘇雲溪身上傳來的,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和輕鬆。
是啊,她們贏了。
這種將命運攥在自己手裡的感覺,確實……很不錯。
她正要開口。
【警告。主線劇情嚴重偏離。】
【人物「沈莉」、「沈清柔」為前期重要角色,不可提前離場。】
【啟動修正程序……】
突然,一個熟悉、冰冷的聲音在秦望舒腦海中響起。
不!
秦望舒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望舒,我們……」蘇雲溪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秦望舒扶著她的手驟然收緊。
「望舒?」蘇雲溪大驚失色,隻見秦望舒嘴唇毫無血色。
秦望舒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股力量在命令她,命令她立刻追上馮德全,用整個蘇家的顏面,去為那對卑劣的母女求情!
去親手將這場完美的勝利,變成一出貽笑大方的鬧劇。
休想!
秦望舒死死咬住下唇,腥甜的血腥味在口腔中瀰漫開來。
指甲深深刻入掌心,用尖銳的疼痛對抗著那股侵蝕。
就在這時,她意識深處,那捲銘刻著二人羈絆的【金蘭譜】上,「蘇雲溪」三個字驟然爆發出灼熱的光芒!
那光芒如同一股不羈的烈焰,帶著蘇雲溪那驕傲、炙熱、絕不向任何人低頭的意志,順著她們相觸的肌膚,兇猛地灌入秦望舒的意識。
「呃……」劇痛讓秦望舒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冰與火的交鋒,帶來的是靈魂撕裂般的劇痛。
但那股冰冷的力量,竟在這灼熱的烈焰下節節敗退。
【警告。警告!修正……修正失敗。】
【劇情偏移度:3%】
操控感如潮水般褪去。
秦望舒猛地大口喘息,像是溺水之人被撈上岸,渾身都被冷汗浸透,虛脫地靠在蘇雲溪身上。
失敗了?
它……竟然失敗了!
一股劫後餘生的狂喜,夾雜著刺骨的後怕從內心深處擴散開來。
她贏了,她第一次,靠著自己的意志和同伴的羈絆,正面擊潰了那個操縱她兩世的「劇本」。
蘇雲溪嚇壞了,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她,聲音都帶上了顫音。
「望舒,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秦望舒長舒一口氣,擡手抹去額頭沁出的冷汗,與蘇雲溪關切的鳳眸對視,扯出一個蒼白卻釋然的笑。
「沒事,我們贏了!」
蘇晚星在一旁搖著扇子,桃花眼在兩人身上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最後落在秦望舒身上。
「望舒妹妹,這場戲可真是精彩極了。」
他笑得意味深長,「隻是,你就不怕,那條瘋狗臨死前,真的咬出什麼不該咬的人來?」
他指的是沈清柔最後想攀咬孫氏的事。
當時那情況,隻要沈清柔喊出「孫夫人」三個字,就算沒有證據,二房也必定會惹上一身騷。
秦望舒的眼神冷了下來,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她不配。」
她頓了頓,目光平靜地迎上蘇晚星的探究。
「那是蘇家的家事,輪不到她一個外人在太後和滿京城權貴的面前來評說。」
「家醜不可外揚,與其讓二房在外人面前惹一身腥臊,不如讓她閉嘴。回去關起門來,是打是罰,自有祖父裁斷。」
秦望舒看著蘇晚星,一字一句道:「晚星哥哥,你覺得呢?」
蘇晚星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緩緩收斂。
他發現,自己好像還是小看了這個妹妹。
她不僅心狠,而且看得遠。
與其讓事情變得複雜,不如快刀斬亂麻,將所有可能出現的變數,都扼殺在搖籃裡。
保全蘇家的顏面,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這個顏面,也包括了那個她同樣不喜的二房。
這份格局,這份心性……
可比蘇文越那個蠢貨強太多了。
蘇晚星收起扇子,「妹妹說的是。」
他嘴角的弧度收斂了幾分,「是哥哥我想得淺了。」
秦望舒沒再理會他,而是轉身,看向那扇被撞開的院門。
「走吧,鬧劇結束了。」
她的聲音很輕,「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頭呢。」
沈莉和沈清柔,不過是推到明面上的兩顆棋子,名副其實的棄子。
真正想讓蘇家萬劫不復的,還藏在暗處。
三人走出了這個見證了一場鬧劇的後院。
外面明晃晃的秋日正好,桂花的香氣在暖陽下蒸騰得愈發濃郁醉人。
一門之隔,兩個世界。
彷彿剛才那滿地污穢與不堪,都隻是一場荒誕噩夢。
他們回到宴會區時,發現氣氛有些微妙。
無數道探究、敬畏、甚至恐懼的目光,如芒在背。
秦望舒對此視若無睹,徑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蘇雲溪也挺直了腰桿,享受著那些複雜的目光。
而蘇晚星,又恢復了那副弔兒郎當的模樣,晃晃悠悠地找了個角落,繼續打瞌睡。
秦望舒剛一坐下,便感覺到一道視線。
她擡眸望去,正對上蘇懷瑾深邃的眼。
他還是坐在原位,身姿挺拔如松,自始至終從未移動過分毫,卻將一切瞭然於兇。
此刻,他看著她的眼神,不再有初見時的審視和疏離,也沒有之前的複雜和試探。
他向她,極輕微地,舉了舉手中的茶杯。
秦望舒端起面前早已涼透的茶水,隔空與他一碰,而後一飲而盡。
無需言語。
隨後,她偏過頭,
毫不意外地,對上了二叔蘇文越和二嬸孫氏的目光。
蘇文越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端著酒杯的手,指節捏得發白,顯然是氣到了極點。
而他身邊的孫氏,更是臉色慘白,那雙總是含著溫婉笑意的眼睛裡,此刻滿是恨意與後怕。
她們的計劃,滿盤皆輸!
孫氏死死地攥著帕子,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
她看著那個安然坐在席間,神色淡然的少女。
這個秦望舒,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
秦望舒迎著他們的目光,不僅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緩緩地,勾起了一個極淺的,帶著一絲嘲弄的弧度。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朝著他們的方向,遙遙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然後,在他們憤怒的注視下,慢條斯理地,倒下一杯茶水,再一飲而盡。
那姿態,囂張,且挑釁。
蘇文越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