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秀美也不想來。

　　可是女兒在鄉下叫苦連天，一個一個電話打來，每次都哭得不行。

　　當媽的，再不喜歡，聽到她哭成那個樣子，心裡也不好受。

　　找小姑子，小姑子不肯幫忙，而蔣家現在已經落勢，根本幫不上忙。

　　若想要指標，隻有找自家男人。

　　蔣秀美決定找羅芸青試試，看她能不能幫著勸勸自家男人，給女兒弄個回城的指標……

　　至於為什麼會這麼想，她自己都不知道。

　　看著眼前秀麗耀眼的女子，蔣秀美有些恍惚：【怎麼越來越漂亮了？】

　　「首先，我是來道歉的。」

　　「其次，我是來求你幫忙的。」

　　說到這，蔣秀美從包包裡拿出一個信封遞了過來：「小羅，對於慕玲所做的事，我代她向你道歉。」

　　「從小到大，她爺爺奶奶、她爸、她哥都寵著她，把她給寵壞了。」

　　「上次舉報你的事，不是朱麗英跟她叨叨，也不會發生。」

　　「這點錢，聊表歉意。」

　　道歉、幫忙？

　　道歉，羅芸青懂。

　　隻是幫忙……慕家人還需要找她一個鄉下來的孤女幫忙？

　　羅芸青有點懵。

　　「阿姨，道歉就算了，反正害我的人也受了懲罰，我已經不生氣了。」

　　「至於你說的幫忙，我不太理解。」

　　「我一個鄉下人，應該幫不上你什麼。」

　　見羅芸青不接信封，蔣秀美抿了抿嘴：「隻是一點心意，你能接受嗎？」

　　「不能。」

　　羅芸青搖搖頭：「謝謝您，心意我領了，這個就算了。」

　　「你說吧，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是誰病了嗎？」

　　「不……」

　　話才出口一個字，蔣秀美突然住了口。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感覺到，隻要她說出讓眼前這個小姑娘原諒自己女兒的話，自己肯定會後悔！

　　為什麼會這樣？

　　蔣秀美擡眼看著羅芸青秀麗白皙的臉，特別是看到她的眼睛，突然有一種熟悉感……

　　「小羅，你老家是哪裡的？」

　　羅芸青一愣：難不成……這人也認得她的親生父母嗎？

　　「S省一個偏遠小縣大山裡的人。」

　　S省？

　　這不可能。

　　蔣秀美想，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這世間相似的眼睛太多了，而她婆婆娘家是南省人，從來沒有聽說過她在S省還有親戚。

　　兩人的眼睛如此相似，若是親戚，那一定是近親。

　　可蔣秀美知道，自家婆婆是家中的獨生女，幾代單傳。

　　她沒有兄弟姐妹，甚至連近親都沒有。

　　蔣秀美嫁進慕家時，慕家奶奶已經被毀了容，而且當時她也年近四十。

　　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慕奶奶，她的容貌已經發生了巨大改變。

　　所以，她根本不會想到，眼前站著的竟然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聽到羅芸青的話後，她牽強著回答道：「天啊，你老家離這裡這麼遠啊？」

　　「小羅，從西北到江南來，生活還習慣嗎？」

　　【跑來跟我拉家常？】

　　羅芸青心裡有點怪怪的感覺……不過，禮貌她不會少……

　　「挺好的，謝謝您的關心。」

　　「阿姨，您過來，要我幫什麼忙，直接說好了。」

　　「我若能幫，一定盡量。」

　　這話一落，蔣秀美臉紅了。

　　她聽得出來，眼前的小姑娘在叫她不必繞圈子……

　　若說沒事，肯定會讓人懷疑。

　　蔣秀美抿抿嘴說道：「我兒子說，我用的洗頭膏是你做的，家裡用完了，想找你再買幾瓶。」

　　就這小事？

　　若要洗頭膏，找宋之晴不是更方便嗎？

　　還得覥著臉親自上門來？

　　羅芸青知道蔣秀美的目的並不是這麼簡單。

　　不過，既然她不說，那自己就裝作不知道。

　　「沒問題，你要幾瓶？大的兩塊、小的一塊。」

　　蔣秀秀想了想：「給我五瓶大的吧。」

　　「好的，您稍等。」

　　很快，五瓶大的洗頭膏裝在一個網兜裡提了出來，羅芸青將它交給了蔣秀美。

　　「若下次還要，你跟之晴說就是，熟人就收你八塊錢。」

　　蔣秀美沒說什麼，給了羅芸青八塊錢就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羅芸青眼光閃閃，其實她已經猜到了蔣秀美來的目的。

　　好在她沒說。

　　說了，她也不會幫。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慕父並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去找了親生女兒，可梅姨知道……

　　「秀美，怎麼樣？她有沒有同意？」

　　蔣秀美艱難的搖搖頭：「我……我沒說……」

　　什麼？

　　梅姨一臉震驚：「秀美，你為什麼不說啊？」

　　「玲玲在鄉下快扛不住了啊，她是你的女兒，你不心疼嗎？」

　　心疼肯定是心疼的。

　　畢竟是自己生的。

　　蔣秀美的確是個自私的人，但她不是真正的冷血。

　　可那一刻，她就是不想跟羅芸青說出自己來的目的……甚至這會也沒有後悔。

　　「梅姐，若小羅是你的女兒，你會怎麼想？」

　　梅姨：「……」

　　【那女的是她的女兒……】

　　梅姨回答不出來了。

　　若慕玲要害的人是她的女兒，她肯定不會原諒的……

　　「可是，秀美……那玲玲怎麼辦啊？」

　　「生產隊上的活，苦得要死，她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樣的苦，萬一累壞了……」

　　「人是累不死的，正好讓她接受一下教訓吧。」

　　蔣秀美本來就不太喜歡慕玲，想到這些年家裡人越寵、她就越不聽話的事，心情就不好了。

　　「梅姐，我會讓人打電話去那邊，讓人照顧她一下，先讓她在那邊待著吧。」

　　「為了玲玲回城指標之事，振宇都要與我離婚了。」

　　「還有，那孩子的確被我們給慣壞了。」

　　「就讓她在鄉下多待段時間，讓她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生活吧。」

　　「偉人說，勞動改造人，她的確得好好接受改造了！」

　　「好了，我餓的，去燒飯吧，下午我還要上班呢。」

　　梅姨知道這個妹妹是不打算管慕玲了，進了廚房後，她心思重重地想著辦法……

　　而此時的鄉下，慕玲又惹事了。

　　「你說什麼？玲玲把知青點給燒了？」

　　梅姨接到自己兒子的電話時，手都在抖了：【我的姑奶奶啊，你能不能消停點？】

　　電話那頭的趙勝利繼續說著：「娘，你跟小姨說一下，慕玲已經被批鬥了。」

　　「實在不行，你帶錢去一趟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