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朗就負責超市這邊，石頭和小辰從服裝店過來，何朗把石頭安排管庫房，小辰在收銀台，薛行軍跟著何朗到處跑，相當於小跟班這樣的角色。

　　薛行舟不知從哪裡給他介紹來了兩個從部隊因傷退伍的老兵，當超市的保安。

　　還別說，不說身手，就往門口那麼一站，那種氣勢就嚇人。

　　七月的時候，何南打電話過來。

　　「何朗，何澤昨天走了，你們儘快回來一趟吧，告訴小辰。」

　　掛了電話，何朗坐在沙發上久久沒動。

　　薛悅從浴室出來，用毛巾擦著頭髮，看見何朗在發獃。

　　「誰的電話？你怎麼了？」

　　何朗緩緩擡頭，看著薛悅。

　　「大哥的電話，二哥昨天去了。」

　　薛悅也怔愣住了。

　　她把毛巾扔到一邊，走到何朗身邊。

　　「你沒事吧？」

　　何朗搖頭，扯扯嘴角，想要給薛悅一個微笑，但實在是笑不出來。

　　薛悅握住何朗的手，挨著他坐了下來。

　　「大哥怎麼說？」

　　「讓我們趕緊回去，還有小辰。」

　　「那現在給小辰打電話嗎？」

　　何朗點頭，拿起電話，給小辰去了。

　　何朗在電話裡跟小辰說了之後，就聽見那邊有東西掉地的聲音。何朗喊了兩聲，也沒聽見小辰的回應。

　　直到何朗不放心，想要掛斷電話去找小辰，這才聽見電話那邊傳來小辰低啞的聲音。

　　「我知道了三叔，我們明天回去嗎？」

　　「嗯，我一會讓人去買票，你收拾東西準備一下。」

　　「好。」

　　掛斷電話之後，薛悅問他：「小辰應該沒事吧？」

　　這話其實有些多餘，他爹沒了，小辰肯定難受，隻是來了京市半年，忙起來會忘掉一些事，但小辰心裡清楚，他爹活不久的，隻是沒想到這麼快，隻堅持了半年。

　　何朗情緒不好，晚上躺下也是不停的翻身。

　　薛悅無奈，隻能伸手抱住了他。

　　一隻手輕拍著何朗的背，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何朗用下巴蹭了蹭薛悅的頭，嘆氣：「你說他怎麼就這麼沒用呢？小心眼，嫉妒心強，自己還不爭氣，事事想出頭，但又被我比下去了，每次都氣個半死，乾的事狗都看不下去，眼光更是差，可他是我二哥，我打他吧，我娘傷心，罵他吧，又覺得浪費口水，看他活得差勁，就覺得心裡舒坦，他怎麼就突然間死了呢？可他依舊是我二哥呀，我還記得55年，地裡鬧飢荒，我爹好不容易給人幹活掙回來三個窩窩頭，我們兄妹幾個一人分了半個，但根本頂不了餓，後半夜我餓得不停的喝涼水，我二哥從他被子裡拿出了他的那半個，說跟我一起吃，把我感動的，你說，怎麼後來，我們長大了，一切就變了呢，再也不用因為吃不飽分窩窩頭了，但也沒了兒時的那種溫情。」

　　何朗的聲音輕緩，好像隻是敘述，但薛悅還是聽出了他的難過。

　　薛悅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聽他說著，都是一些他們小時候的事，還有一些他把何澤氣的跳腳的事。

　　薛悅拍著他的背，直到何朗的聲音越來越低，腦袋越來越沉，慢慢的有了呼吸聲，薛悅才鬆了口氣。

　　隔天早上，他們一家人啟程回去。

　　小辰過來的時候，薛悅看見了他紅腫的眼睛，應該也是一晚上沒睡。

　　上了火車，何朗和小辰都在補覺。

　　大丫問薛悅：「舅媽，是二舅舅死了嗎？」

　　薛悅點頭。

　　然後大丫就沉默了。

　　軟軟和十一也安安靜靜的，孩子們可能對死亡的概念不深，但也知道那是不好的事。

　　下了火車，回了大柳樹村。

　　他們直奔老宅。

　　看見何家門上的白布，心裡更加沉重了幾分。

　　何南看見他們進來，快步走了過來「老三，你們回來了？」

　　「嗯，爹娘呢。」

　　何南嘆氣：「在屋裡了，咱娘病倒了。」

　　何朗蹙眉，走了進去。

　　何母躺在炕上，頭上還敷著帕子，臉色蒼白。

　　何父看何朗，站了起來。

　　「你回來了？小辰呢？」

　　何朗指了指外面，「都回來了。」

　　何父走了出去。

　　靈幡就在老宅掛著，小陽和子明在一旁跪著，對面是小魚，也跪著，還在不停的掉眼淚，小姑娘這半年好像更瘦了，一陣風都能刮跑。

　　小辰這會兒站在靈前，盯著棺材看了好一會兒，直到何南招呼他穿上喪服，他也挨著小陽他們跪下了。

　　眼裡沒有淚水，隻是漆黑的眸子裡有些莫名的悲傷，不知道是替自己可悲，還是替何澤惋惜。

　　薛悅進去看了幾眼，覺得氣氛有些壓抑，又怕嚇到孩子們，先帶著孩子們回去了。

　　何朗一直待在老宅沒回來。

　　薛悅下午過去看了一眼，看何雲夫妻倆也回來了。

　　何雲雙眼紅腫，跪在靈前和劉建國燒紙。

　　後來看見薛悅，也沒打招呼。

　　高翠雲和王慧芳站在一起，高翠雲眼眶泛紅，王慧芳扶著她。

　　隔天下葬，何振東他們也回來了，幾兄弟擡著靈去了何家的墳頭。

　　黃土一埋。

　　高翠雲和何雲大哭，他們沒讓何母來，怕她受不了這一幕。

　　人辛苦活著，到了都是一抹黃土，看著棺材漸漸被掩埋，這個人的一輩子也就結束了。

　　何澤生前算是糊塗的，但這會兒站在這裡的人無一不是替他惋惜的。

　　一個小土堆，是一個人的一生，上面隻有簡單的何澤之墓幾個字。

　　七月的天氣悶熱的厲害，這會兒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而且有越下越大的架勢。

　　何父說：「回去吧！」

　　他們淋著雨回來，薛悅怕他們感冒，熬了一鍋薑湯，每人喝了一碗。

　　晚上，何父發起了高燒，何朗被何南半夜叫過去了。

　　又是一夜沒回來。

　　薛悅隔天早上去了老宅，何父昨晚溫度已經下來了，隻是人還有些懨懨的。

　　何雲昨天沒回去，今天見到薛悅，居然難得的問起了大丫。

　　「大丫怎麼樣？我過來兩天也沒見到她，她的病好些了嗎？」

　　薛悅點頭，「還行。」

　　薛悅說的模糊，知道何雲在，薛悅跟大丫說過的，但大丫不想見到她，所以躲著一直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