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歸之，」齊志軍搖頭，聲音很是低沉：「是你四舅，要不行了，你媽給我打電話，希望我們回去一趟。」

　　「你現在去請假，我在這裡等你，我讓人買了兩個小時以後的火車，咱們今天就趕回去。」

　　齊萌萌沒有細問，立刻返回車間去請假，廠裡給她開了介紹信，她請了五天假。

　　齊志軍是開車來的，他直接帶著齊萌萌回家拿了幾件衣裳，匆匆忙忙去了火車站。

　　等上了火車，齊萌萌才顧上問孟老四的情況。

　　齊志軍搖頭：「你媽隻說你四舅快不行了，想要在死之前見我們一面，你拿了你四舅的房子，是應該回去一趟的。」

　　雖然早知道有這一天，但齊萌萌心裡還是有些難過。

　　前段時間齊萌萌和齊惠蘭通信，齊惠蘭還在說，孟老四的情況一直很穩定，沒準能多撐幾個月。

　　這才一個月的時間，怎麼就突然惡化了呢？

　　齊志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他少年的時候跟孟老四的感情很好。

　　上次在京城，兩個人沒顧上多聊，沒想到再見面，孟老四已經要不行了。

　　齊惠蘭打電話的時候，聲音裡都是哭腔，讓他們一定要快，就怕晚了，見不到最後一面。

　　這次齊志軍和齊萌萌第一次單獨相處，可兩個人心裡都亂糟糟的，並沒有交談的心情。

　　火車到站，兩個人是第一批下車的人。

　　出了站台，齊萌萌跟在齊志軍身後問他先去哪裡？

　　齊志軍想了一下說道：「我們先去醫院。」

　　電話裡，齊惠蘭說孟老四在醫院做治療，這才過了一天，肯定還在醫院。

　　醫院病房裡，孟老四的目光一直看著門口，齊惠蘭的眼睛紅腫，低聲說：「四哥，我已經通知了三哥和萌萌了，他們估計今天就能來。」

　　李老五在旁邊有說：「四哥，你放心，三哥和萌萌估計在火車上，很快就來了。」

　　孟老四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隻目光盯著門口。

　　李老五實在看不下去，他起身抹了一把臉，說道：「我去門口看看，萌萌他們回來了沒有。」

　　「惠蘭……」孟老四低聲叫齊惠蘭的名字。

　　齊惠蘭趕緊低下頭：「四哥，你想說什麼？」

　　「我，埋在，爹，旁邊……」孟老四的聲音很低，齊惠蘭把耳朵湊到孟老四嘴邊才聽清楚他說的話。

　　「好，我把你埋在爹旁邊，爹最喜歡你了。」齊惠蘭已經泣不成聲，她又看了一眼門口，她知道，孟老四的時間不多了。

　　如果齊志軍和齊萌萌再不來，就看不到孟老四的最後一面了。

　　李老五走到樓道口，他心裡發堵，本來以為四哥回來是好事，可沒想到四哥的身體這麼差，這才幾個月的時間，四哥就不行了。

　　「五舅？」齊萌萌離著遠就看著李老五眼熟，走近了才喊道。

　　李老五趕緊答應：「萌萌，你們回來了，太好了，四哥還在等著你們。」

　　齊志軍看著滿臉老態的李老五，喊了一聲：「老五。」

　　李老五看著齊志軍，隻點了點頭，沒有說別的，就帶著兩人去孟老四的病房。

　　孟老四已經快撐不住了，突然，眼睛都亮了，他看到了齊志軍和齊萌萌。

　　「三哥，萌萌……」

　　齊惠蘭趕緊回頭，可不是齊志軍和齊萌萌嘛，她往旁邊讓了讓，把床邊的位置留給齊志軍和齊萌萌。

　　「老四，我回來了。」齊志軍在孟老四的床前坐下，攥住了孟老四枯瘦的手。

　　孟老四眼睛眨了眨，他的目光又看向齊萌萌。

　　齊萌萌也往前探了探頭：「四舅，我回來了。」

　　孟老四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大家的心裡很是難過，卻不知道孟老四想表達什麼。

　　「四舅，京城的房子我已經租出去了，裡面的東西我都收好了，以後等我有了孩子，我就把這些東西給他，就說是四舅爺給的。」

　　齊萌萌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但眼看著孟老四要不行了，肯定不能讓他帶著遺憾走。

　　孟老四的目光移動到齊萌萌的肚子上，齊萌萌感覺自己猜對了，她想了想，又靠近了孟老四一些，低聲說，

　　「我跟顧歸之說好了，以後等我們有了孩子，其中一個會姓齊。」

　　孟老四眼裡閃過笑意，這樣他就放心了。

　　「以後，來告訴我。」

　　齊萌萌點頭：「好，我懷孕了肯定告訴四舅和外公。」

　　孟老四眼裡閃過一絲欣慰，他在家裡這段時間心情順遂，似乎回到了小時候。

　　哪怕齊惠蘭每天都要上班，家裡隻剩下他一個人，但他也高興，沒想到在死之前還能回到老家。

　　其實他的身體早就不行了，但為了不讓齊惠蘭擔心，他一直沒說。

　　也就是最近感覺不行了，他才跟齊惠蘭說，他想在死之前見見齊志軍和齊萌萌。

　　他一直都記得，齊外公沒有兒子的遺憾，現在，齊萌萌說以後家裡會有一個孩子姓齊，這樣，齊外公肯定就沒有遺憾了。

　　孟老四又費力的挨個把齊志軍、齊惠蘭和李老五各看了一眼，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

　　齊志軍似乎知道孟老四想說什麼，他點點頭說道：「老四，你放心，我以後會照顧好惠蘭和老五的。」

　　就算他和齊惠蘭離婚了，齊惠蘭也是他的妹妹。

　　孟老四嘴角微動，再沒說話，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齊惠蘭立刻大哭起來。

　　齊萌萌心裡發酸，眼淚掉了下來，她沒想到孟老四沒的這麼快。

　　劉大江拍著齊惠蘭的肩膀安撫她，又遞了一塊手帕給齊萌萌。

　　齊萌萌把手帕遞給齊惠蘭，自己拿出一塊帕子擦眼淚。

　　齊志軍眼裡難得的露出一絲茫然，他拉著孟老四的手，低聲喊了兩句：「老四？老四？」

　　孟老四沒有任何的反應，李老五在旁邊聲音哽咽地說：「三哥，四哥，走了。」

　　齊志軍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孟老四的手慢慢變涼，他才相信孟老四真的走了。

　　他回頭看看齊惠蘭，又看向李老五，一起長大的兄妹，就剩下他們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