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亞萍「噌」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眼睛死死地盯著從屋外走進來的刮谷金鳳。

　　谷金鳳的床鋪在翁亞萍的對面，她正背對著翁亞萍，把谷母帶過來的東西，分了一半放到她的床底下。

　　谷金鳳穿著一件藍色的中式棉襖，紮著兩個麻花辮。

　　翁亞萍看這個背影怎麼看怎麼像昨天推她的人，就是穿的衣服不同。

　　這年代棉花精貴，一般人就一件兩件棉襖，谷金鳳才還完債，就更加不用說了。

　　這件藍色的中式棉襖穿了一個冬天。

　　可背影太像了。

　　翁亞萍語氣兇巴巴「谷金鳳，你昨天幹嘛去了。」

　　谷金鳳往床底推東西的動作一停，回過頭看向翁亞萍，語氣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咋啦，我去哪裡還要跟你彙報？」

　　翁亞萍.....

　　"昨天是不是你把我推到泥坑裡的？"

　　谷金鳳嘴角輕佻「哪天你吃屎了，是不是也說是我灌到你嘴裡的？」

　　翁亞萍....

　　別以為她聽不懂，谷金鳳就是說她滿嘴噴糞嘛。

　　這時候谷金鳳剛好收拾好東西，帶著谷母和妹妹直接出了宿舍門，把谷母帶過來的東西分了一些給薛志中，讓他給大家晚上加個菜。

　　就帶著谷母和妹妹去林菀那裡了。

　　本來她也是打算在知青院和大家一起團年的，好不容易和家裡人一起，過個沒有催債人上門的年，隻想著讓家人吃得好一點。

　　這才提議和林菀一起搭夥。

　　谷金鳳帶著谷母和谷妹妹進來的時候，林菀和陳淑蘭正有說有笑的，陳淑蘭在炸藕圓子，林菀在往切成粉末的茼蒿裡加米粉。

　　相互介紹之後，臨時湊起來的三家五口人就開開心心地忙碌了起來。

　　林菀做粉蒸茼蒿，蒸酥肉、蒸扣肉和她拿手的幹鍋桂花魚。

　　桂花魚是陳淑蘭提前幾天特意去集市上，提前買回來在家裡喂著的，酥肉和扣肉是郝春燕的媽媽給的那兩塊。

　　當然郝春燕的媽媽給的也不止這兩塊肉，林菀下午打開包裹的時候，才在裡面發現了二十塊錢的紅包，裡面還用紙歪歪扭扭的寫著新年快樂！

　　谷金鳳做了大蒜炒臘腸。

　　谷母用帶過來的幹木耳炒了辣椒炒雞。

　　陳淑蘭炸了藕圓子和肉圓子，再炒了一個臘肉燉肉圓子和魚圓子火鍋，擺在小煤爐上，往裡面下白菜苔，茼蒿、菠菜.....

　　吃年夜飯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啦。

　　過去一整年的坎坷、失落，在滿滿一桌子的魚和肉面前，新的一年都會變成坦途和希望。

　　天色早已暗了下來，陳淑蘭望了望黑漆漆的夜，招呼大家坐下來吃飯。

　　在油燈、蠟燭跳躍的火苗中，在櫃頂手電筒的映照下，

　　大家的臉色比初升的太陽還要紅。

　　林菀夾了一個藕圓子，然後將藕圓子放進嘴裡，臉頰鼓鼓地嚼了起來。

　　嗯，好吃。

　　外脆裡嫩，鎖水的剛剛好，陳阿姨的手藝是真的好。

　　她又夾了一個放進嘴裡，這藕圓子不是炸出來就好吃的，更加不能跟魚圓子和肉圓子那樣，放進火鍋裡煮。

　　而是要炸過之後，再拿去蒸一遍，蒸熟之後還不能馬上開蓋端出來吃，還要悶一會才能端出來。

　　好吃的藕圓子還隻能用九孔藕做，吃起來才有韌性、才脆。

　　林菀一連吃了三個，才端起面前的酒杯。

　　「不知不覺一年就這樣過去了，新的一年我祝在座的各位生活美滿，萬事如意。」

　　陳淑蘭也笑著端著面前的酒杯，對大家說道「祝大家新的一年，有新的開始。」

　　看大家都這麼說，谷金鳳端著酒杯站起來，笑著道。

　　「那我祝在場的大家，在新的一年裡，可以頓頓吃肉，掙到很多很多的錢。我也謝謝林菀姐撈我，讓我們家能這麼快就還清了債務。」

　　谷金鳳說完，谷母和谷妹妹都跟著笑了，笑著笑著眼睛怎麼就模糊了呢。

　　這日子正越過越好呢，大過年的哪還能眼睛模糊啊，必須笑嘻嘻。

　　兩人也跟著說了祝福語。

　　說著說著，陳淑蘭和谷母都笑得開心，臨時湊齊的三家五口人，氣氛好到不行。

　　這時候就聽到屋外傳來一個聲音。

　　「那我祝菀菀，歲歲常歡愉，年年皆勝意，所願，皆所得。」

　　聽到這個聲音，林菀欣喜地擡起頭。

　　就看到李雲澤提著一個軍用行李袋，身姿如松的站在門口，滿臉笑意，看向林菀的眼裡是星辰也是大海。

　　林菀趕緊放下碗筷，起身去接李雲澤的行李「雲澤，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不放假的嗎。」

　　李雲澤的聲音軟軟的「有三天假，就回來了。」

　　林菀抿唇笑，擡頭看了李雲澤一眼，又飛快的低下頭，臉頰浮起一抹紅韻。

　　點了點頭「嗯！」

　　「我，我，你坐，我去給你拿副碗筷。」

　　陳淑蘭看著林菀的小表情，心裡樂開了花，似笑非笑地看向李雲澤，那個表情就是。

　　你看，你老娘懂你吧。

　　李雲澤剛準備跟陳淑蘭打招呼，看到陳淑蘭這個表情，直接忽略掉，轉而給谷金鳳一家人問好，又介紹了自己。

　　谷金鳳是知道李雲澤的，所以接觸起來也沒有彆扭。

　　谷金鳳沒有彆扭，谷母和谷妹妹就更加沒有了。

　　臨時湊齊的三家六口人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吃完年夜飯，洗完鍋碗。

　　谷金鳳就很有眼力見的先帶著谷母和妹妹回知青院了。

　　陳淑蘭也說回家拿幾個梨過來吃，就拿了一晚上，到第二天早上才拿了幾個梨過來。

　　林菀和李雲澤在一起守夜，聊了一會天又一起出去外面放煙花。

　　煙花是李雲澤下火車的時候買的。

　　李雲澤點燃炮竹點燃煙花，炮竹炸響的時候，林菀捂著耳朵笑，在煙花升空的時候，林菀仰頭看向天空。

　　煙花在天空中爆開成絢爛的花朵，照亮了夜，也照亮了眼睛和臉頰。

　　林菀看完煙花看向李雲澤，李雲澤也正看向她。

　　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一下，然後又默契地一起笑。

　　眼睛、嘴角的弧度一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