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褫奪
殿外依舊大雪紛飛,筠妃站在屋檐下吹著寒風,激靈一下,整個人都清醒了,手中帕子緊緊攥著。
「娘娘,皇後娘娘究竟是何意?還有今日,為何會幫著淑妃,隻要順勢而為,淑妃今日必敗。」侍女想不通。
筠妃深吸口氣,回頭瞥了眼鍾萃宮方向,呢喃道:「皇後八成是看出端倪了。」
皇後中立,不偏不倚,也不站隊,實在沒道理被祺嬪牽著鼻子走,今日舉辦宴會,也不過是殺雞儆猴,告誡外面的人,她是皇後,威嚴不可侵犯。
接下來等淑妃恍過神來,必定要和祺嬪爭個你死我活,筠妃鬆了眉,笑了笑:「管她是誰爭,總之不關咱們的事。」
當初明明說好了,同為和親公主,隻要世人齊心協力,等站穩地位後再鬥。
現在可倒好,四人各懷小心思,而且互相爭鬥起來,皇後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擊垮兩人。
筠妃滿臉失望。
「娘娘,喬妃已經有了身孕,若是誕下小皇子,將來冊封貴妃也不是不可能,咱們豈不是更沒有機會了?」
聞言,筠妃笑著搖了搖頭:「未來如何本宮不知,但眼下,喬妃哪比得上皇後在皇上心裡的地位?喬妃有孕,咱們又何必著急?」
皇宮裡最不缺的就是長不大的皇嗣。
未出閣時,她見得還少麼?
傍晚六宮傳來昭告,喬妃有孕,皇上大喜並給了封號嫻,自此宮裡多了個喬嫻妃,鹹福宮上下重重有賞。
……
折騰了一日的方荼隻覺得有些疲倦,陪著慶安用過晚膳之後,早早哄著她睡下後,卸了鬢間朱釵環繞。
「娘娘不等等嗎?」扶月欲言又止。
方荼嘴角勾起弧度:「嫻妃大喜,皇上肯定是要陪在嫻妃身邊,本宮就不等了。」
怪冷的,她可不想再挨凍。
扶月紅了眼眶:「娘娘,若是嫻妃誕下了小皇子,那就是皇長子,嫻妃又有丞相撐腰,奴婢擔心,您將來會受氣。」
這事兒方荼早就想過了,揉了揉眉心,嘆道:「比起本宮受委屈,總比江山後繼無人強。」
況且她是皇後,也未必好拿捏。
喬嫻妃怎麼張狂,跋扈,得寵,她全當看不見,隻要別觸犯她的底線,許多事,她就可以睜隻眼閉著眼。
「可是……」
「不是嫻妃也會有其他妃嬪,扶月,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方荼擡眸看她:「位份低的妃嬪生下皇子,也不見得能保住,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孩子,也極有可能會被其他高位的妃嬪給搶走,最終結果和現在沒什麼兩樣。」
子嗣必須要有。
至於是誰的,隻要有利於北梁江山,方荼可以忍受。
就如祖母說的,想要了榮華富貴將來就要忍受比旁人更加艱辛的委屈,扶月撇撇嘴:「可長公主就好命,一人為後,六宮廢黜,膝下唯一的兒子又早早被立為太子。」
方荼揚起下巴:「本宮若是強大,將來慶安也可以這般!」
她和樂晏不同,樂晏生來已是盛世,父母皆掌權,上面還有個兄長護著,她不過是臣子家中嫡女。
樂晏有強大的背景。
所以方荼並不嫉妒,隻有羨慕,少年青梅竹馬一路相守。
「這種話日後莫要再說了。」方荼不悅的斜了一眼扶月,嚇的扶月縮了縮脖子:「奴婢知錯。」
夜裡吹了蠟,她屏退了所有人。
一人在榻上反覆輾轉反側,在睡著已是深夜了。
天才剛蒙蒙亮就睜開眼。
「扶月!」
扶月聞聲撩起簾子,扶著她起身:「娘娘,今兒天還早,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睡不著了。」方荼輕嘆。
原以為她自己是不在意的,隻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心裡的酸楚陣陣襲來,令她十分不適。
穿戴整齊後,外頭已傳來陣陣腳步聲,方荼順勢看去,扶月道:「今兒是十五,昨兒娘娘要吩咐不必請安的消息還未傳出去,就遇見了祺嬪小主來,這些娘娘八成是來給娘娘請安的。」
方荼思索片刻,人都來了,她不好不見。
偌大的鳳儀宮內殿,數十個妃嬪穿戴整齊的出現,除了仍病著的貴人,和喬嫻妃,以及被禁足的祺嬪外,其餘人都在這了。
令方荼意外的是淑妃也來了。
身披著明艷動人的明藍鬥篷,鬢間朱釵環繞,巴掌大的臉上用厚厚的脂粉蓋著,緊繃著臉。
「淑妃,你怎麼來了?」筠妃詫異上前。
淑妃斜睨了一眼筠妃:「今日十五,按規矩都要來給皇後娘娘請安,本宮自然要來。」
語氣裡沒幾分溫度,筠妃佯裝沒聽懂,關心道:「本宮也是擔心你風寒未愈,再被冷風吹著,極容易反覆病重。」
「多謝筠妃關心,本宮的身子還沒那麼虛弱。」淑妃嘴角擠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很敷衍。
筠妃見狀也懶得再熱臉貼冷屁股了,和一旁相熟的妃嬪說了會兒話。
單是淑妃往那站著,引來不少人盯著瞧,那犀利的眼神恨不得將淑妃上上下下看個徹底。
「筠妃娘娘,臣妾聽說淑妃娘娘昨兒……」話未曾說完,就引來淑妃一記陰狠眼神:「章貴人怎麼這麼愛嚼舌根?與其問筠妃,倒不如問問本宮這個當事人?」
對方小臉一紅,悻悻賠罪。
淑妃冷冷哼了哼,目光環視一圈:「本宮行為坦蕩,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地方,不過是遭了小人算計,如今真相大白,若是讓本宮知道是誰在背後亂非議,本宮決不輕饒!」
許是見著淑妃發了怒,眾人縮了縮脖子,不再吭聲了。
過了會兒方荼來了,坐下後,眾人行禮:「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諸位不必多禮。」
「謝娘娘。」
落座位後,方荼手裡攥著一串佛珠,目光落在了淑妃身上,還未開口,門外來了小太監:「皇後娘娘,皇上已經徹查了昨日祺嬪誣陷淑妃娘娘的事,鴛青已經招認了,皇上下令將其杖斃,褫奪了祺嬪封號,貶為末等答應,此外,為了安撫淑妃娘娘,皇上賞淑妃娘娘首飾十套,布料數匹,並讓淑妃娘娘協理後宮。」
前面那幾句話聽的淑妃一肚子怒火,直到最後一句協力後宮,她的臉色才緩和。
從喬嫻妃有孕開始,淑妃就知道這件事的結果一定是不了了之,最後責任都被祺嬪承擔了。
淑妃起身朝著議政殿方向道謝;「臣妾謝主隆恩!」
「淑妃娘娘,賞賜已經送去了鍾萃宮了,奴才告退。」太監弓腰離開。
淑妃慢慢站起身,眼底是不易察覺的諷刺,祺答應誣陷她的事,分明牽扯到了喬嫻妃,就因她有了身孕。
所以,皇上有意包庇。
「淑妃,你可是後宮第一個有協力後宮之權的,看來皇上還是很心疼你的。」筠妃笑著道喜。
淑妃彎了彎唇:「能替皇上,皇後娘娘分憂,是本宮的福氣。」
「祺答應也真是糊塗。」
「誰能想到祺答應這般手段,險些就害了淑妃娘娘。」
眾人將祺答應罵了數遍。
方荼忽然清了清嗓子,找了個借口驅散了眾人,將淑妃給留了下來,又讓扶月將幾個賬本子,還有鑰匙一併取來。
「既然皇上讓淑妃協助管理,本宮也就不推辭了,這些都是賬本子,淑妃若是有看不明白的,儘管來找本宮。」方荼道。
淑妃雙手接過,轉手遞給了身邊侍女,她眼眶含淚看向了方荼:「娘娘,臣妾昨日受奇恥大辱,可不是為了要協助六宮的,幕後之人逍遙快活,臣妾不甘心!」
堂堂四妃,還要被驗身。
一想到這,就宛若一巴掌狠狠打在臉上。
淑妃心疼的都在滴血。
「淑妃,人總是要往前看。」方荼勸。
淑妃咬牙:「倘若臣妾之前侍寢過,昨日的局,臣妾一輩子都解釋不清,最後的下場隻有以死謝罪,保全雲國和北梁的名聲。」
越是如此想,淑妃的心就氣得不輕。
方荼猶豫了片刻後道:「淑妃,你如今還好好站在這,而不是被人一下擊垮了,就該珍惜眼下,時時刻刻警醒,多少人沒有再站起來的機會,無辜冤死。」
一番話令淑妃幡然醒悟,她錯愕的看向了方荼。
「皇上既對你有愧,淑妃,你何不把握機會,若有了子嗣也能安穩後半生。」
方荼語重心長的勸。
淑妃面露羞愧:「是臣妾想錯了,多謝娘娘提醒。」
等淑妃退下後,扶月眼看著方荼眼角隱隱有淚光閃爍,隻是再仔細看時,已經沒了。
這頭淑妃從鳳儀宮離開後,直奔找祺答應,剛好遇見了小太監收走了祺嬪時穿戴的衣裳,首飾還有伺候的奴僕。
祺答應跪在雪地裡,身姿單薄,瑟瑟發抖,一擡頭看見了淑妃走來,身姿抖的更厲害了。
才一夜的功夫,祺答應已被折騰的雙眼紅腫,白皙的臉蛋高高腫起,哪還有半點從前嬌俏明媚模樣?
淑妃居高臨下,忽而彎腰指尖搭在了祺答應的下巴上,猛的擡起,迫使祺答應不得不仰著頭。
四目相對。
淑妃挑眉:「為何要陷害本宮?」
祺答應兩眼一眯:「淑妃又何必多問?」
「筠妃和本宮一同封妃,你為何沒有陷害她?祺答應,看在你我曾經交好的份上,本宮可以不計較此事,隻要你原原本本的說出來,本宮定會讓你在冷宮的日子好受些。」
祺答應蹙眉,環顧四周低聲道:「是皇後!」
「還敢狡辯!」淑妃一個字都不信。
「真的是皇後,是皇後盯上了雲國經常給你送信,且有一日發現送信的使者是男扮女裝,為了不打草驚蛇,才讓臣妾盯著你。」祺答應的話讓淑妃瞳孔一縮,下意識鬆開了手,眼底還閃過惶恐。
祺答應咬牙切齒道:「我替她衝鋒陷陣,結果皇後卻將我拋棄了,她不得好死!」
淑妃見她這幅模樣,不禁蹙起長眉。
「皇後最初就是擔心你會假借龍種上位,才多有提防,偶然聽浣衣局的人說,鍾萃宮的衣裳洗不幹凈,血腥味濃,根本不是月信,像極了小產,這才召了我商量對策。」祺答應抖著肩冷笑:「她明明答應過我,隻要我揭發此事,必會讓皇上冊封我為德妃。」
看祺答應的表情不像是說假話。
淑妃又有些猶豫了。
「驗身,你若失身,那便是我舉薦有宮,將你打入冷宮。若不是,我就成了替罪羊,皇後又能安然無恙的將自己摘出去,進退都有路,真是一手好算計啊。」
祺答應仰著頭大笑:「世人都以為皇後仁善,可皇後才是殺人不眨眼,嫉恨咱們這兩年來對她的嘲諷,生不出皇子來,捏著鼻子選秀女入宮,淑妃,咱們若是有了身孕,可比其他人更難對付……」
「這也不過是你一面之詞。」淑妃滿臉不信,後退幾步,盯著祺答應的臉:「昨日你還曾攀咬過喬妃呢,不,現在已經是喬嫻妃了。」
喬嫻妃三個字讓祺答應嘴角一抽,抿了抿唇:「這也是皇後的意思,皇後嫉妒喬嫻妃得寵,隻是這次,讓喬嫻妃有孕躲過一劫,否則,喬嫻妃也要說不清了。」
生怕淑妃不信,祺答應舉起三根手指頭:「淑妃,我沒有騙你,真的是皇後所為,她想一箭雙鵰,除掉你和喬嫻妃,若不是皇後先拋棄我,我是絕不會背叛皇後的。」
沒有理會祺答應的話,淑妃眼睜睜看著祺答應被堵著嘴拖走了。
淑妃擰著眉回到了鍾萃宮,昨日被送去慎刑司審問的玳紅被送了回來,淑妃見狀,飛快上前,玳紅滿身血淋淋,已經上過葯了,撐著口氣葯給淑妃請安。
「你跟了本宮多年,不必行禮了。」
昨日淑妃能洗清冤屈,也有玳紅的功勞,受盡酷刑也沒有招認,不像鴛青,什麼都說了。
「娘娘,小心警惕喬妃,昨日鴛青被罰時,奴婢親耳聽說喬妃私底下和祺答應來往甚密,還有雲國來信的消息也是,喬,喬妃提醒了祺答應的。」玳紅道。
淑妃臉色陰沉,這和她猜想的一樣,這事兒必有喬妃的主意。
她實在是想不通皇後參與其中的理由,反倒是喬妃,可以借著祺答應將皇後捲入其中,可以謀奪皇後的位置。
再者,喬淑妃這一胎來的也太是時候了。
偏偏趕在祺答應剛剛招出喬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