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血逐漸浸遍全身。

　　杜挽春微微睜開眼睛，見到擋在他們跟前的皇帝。

　　虛弱的皇帝也不知是靠着什麼竟站在他們二人跟前，張開雙臂，将那根朝他們飛來的利箭擋住。

　　她大驚。

　　和她一樣吃驚的還有周瑞淵。

　　周瑞淵方才背上受了一箭，臉色微微有些泛白，他緊緊抱着杜挽春，擡頭朝身後之人看去，“爹？！”

　　這是他自從離宮之後頭一次這麼喚他。

　　皇帝聞聲一顫，撲通一聲倒地，口吐鮮血，仰着頭看着他，眸中帶着關切，“淵兒......你......”

　　他喉嚨嘶啞，聲音語調不齊，得十分吃力才能擠出這兩字。

　　方才他聽到隔壁酒樓的吵鬧聲，出來查看，發現周瑞淵和杜挽春被人刺殺，心中一急，立馬将小太監留給他的兩顆藥全部吞下。𝙢.𝕍𝕆𝙙🆃🅆.🅲𝕆𝓜

　　藥丸見效，他疾步沖來，替着周瑞淵擋了這一箭。

　　箭穿進了心口，再加藥物反噬，他還剩下一口氣。

　　“大哥，嫂嫂！”

　　一旁的周昭和陸言在吃驚之餘立馬回神，兵分兩路，一路将杜挽春他們團團護住，還有一路奔上客棧。

　　周瑞淵在杜挽春的攙扶下，緩緩回頭來到皇帝跟前。

　　此時，所有人的臉上都是震驚。

　　誰都沒想到皇帝會舍身來救他。

　　周瑞淵蹲下看着氣息微弱的皇帝，雙眸恍惚，手微微顫着，眼底滿是難以置信，“你不是已經逃出宮了嗎？為何還要跑來救我？”

　　皇帝躺在地上，一雙憔悴的眼睛已經沒有從前的力氣，他看着周瑞淵隻有心疼和欣慰。

　　心疼他受傷了，欣慰第二箭沒有落在他身上。

　　他微微伸出手，想要碰他的臉，但本就孱弱的身子已無力支撐他做這個動作，隻有手指在冷風中輕輕一顫。

　　他忍着喉嚨刀割般的疼痛，用着全部精氣将嘴裡的話艱難地道出：

　　“你.......不用.......在意.......我本就命不久矣.......”

　　“我隻不過........隻是想最後再做一次父親.......”

　　“淵兒......是為父對不住你.......”

　　“來世.......不要再投生.......到皇家.......”

　　皇帝每說一個字，聲音便虛弱一分，最後要貼着他才能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躺在病榻上的時候，不能言，倒也壓制了他不少戾氣。

　　如今将死那抹戾氣也陡然消失，隻剩下他的不甘和懊悔。

　　曾幾何時，他和周瑞淵還有皇後，一家三口也是其樂融融。

　　他的眼皮越來越重，眼看恍惚又浮現了過去的場景。

　　周瑞淵是他和皇後的第一個孩子，也是他的長子。

　　他記得那年他剛剛出生，他抱着他一晚沒睡，心中都是難掩的喜悅。

　　懷中軟軟的孩子，就像上天恩賜給他的寶物一般，令他萬分珍惜。

　　可惜，他被欲望和權利蒙蔽了雙眼，将當時喜悅之情忘得一幹二淨，雙手沾染着血親的鮮血，他這輩子注定不得善終。

　　周瑞淵心中情緒萬分複雜，在幼時，皇帝一直都是慈父的存在。

　　他會在他突然疾病的時候，夜傍來他寝宮，輕輕撫着他的背，這樣喚淵兒。

　　可惜慈愛是真的，當年對他趕盡殺絕也是真的。

　　他對跟前這位父皇是又愛又恨。

　　如今，他竟在臨死之前沖出來，用命來跟他忏悔。

　　這些年來他心裡一直堵着的東西，在這一瞬間裡逐漸釋懷。

　　父子一場，過往恩怨就用他的命來了卻。

　　杜挽春扶着周瑞淵，輕輕摟着他。

　　周瑞淵雙眸漸漸被水霧迷上，終于伸出手，輕輕握住了皇帝輕顫的手。

　　皇帝的眼睛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