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可能！」
「要麼就是對這裡了如指掌。」
裴秀接茬道。
她正仰頭觀察頭頂的穹頂。
那些原本以為是樹冠的陰影，此刻在磷光植物的映照下顯露出岩石的肌理。
巨大的石鐘乳垂落如獠牙，偶爾有水滴墜落，在地面砸出深綠色的坑窪。
繼續下行約半個小時，迷霧漸漸被一種淡紅色的霧氣取代，空氣中瀰漫著鐵鏽般的腥甜。
葉晨欣突然指著左側驚呼：「那是……城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百米外的巨型蕨類植物間，露出一段斑駁的石牆。
牆頭覆蓋著厚厚的苔蘚，牆角卻有明顯的修補痕迹，新砌的石塊邊緣還帶著鑿子的刻痕。
趙琰示意眾人隱蔽，獨自摸到牆根處，發現牆面上布滿箭孔，而牆內隱約傳來鐵器碰撞的叮噹聲。
「有人在裡面打鐵？」
他回頭打了個手勢，五人呈扇形貼牆推進。
轉過拐角時，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牆內竟是片開闢出的空地，十幾個穿著獸皮的漢子正在鍛造兵器，熔爐裡燃燒著某種藍色火焰，映得他們古銅色的皮膚上跳動著詭異的光紋。
「他們用的火焰……是至純之火！」
火女瞪大雙眸：「這火也叫上神之火，他們普通凡人，怎麼可能操控這種火焰！」
眾人聞言，紛紛露出疑惑的表情。
更令人震驚的是空地中央的圖騰柱，上面雕刻著蛇身鳥首的怪物，柱腳下捆綁著三隻生有雙翼的銀狼，正用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們。
「你們是誰？」
「穿得這麼古怪，是從『天坑』那邊掉下來的？」
一個絡腮鬍大漢突然轉過身，手中的鐵鎚重重砸在鐵砧上，震得地面嗡嗡作響。
他的額頭上嵌著塊墨綠色的晶石，說話時晶石泛起漣漪。
趙琰握緊骨刀沒有放鬆警惕：「天坑是什麼？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大漢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染著煙灰的牙齒：「看來是群迷路的羔羊。」
「這裡是『幽都』邊緣的鍛坊，再往下走三裡地，就是我們的部落。」
「不過奉勸你們別亂闖，昨天剛有頭『千足蜈』闖進第三區，啃掉了兩個巡邏兵。」
鍾黎突然指向那些銀狼：「這些畜生為什麼要綁在這裡？」
「祭品。」
大漢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今晚要給『鎮水靈』上供，不然那東西發起瘋來，整個幽都都要被泥水淹了。」
他突然眯起眼睛看向趙琰腰間的骨刀：「你這刀……是用『蝕骨龍』的脊椎做的？」
趙琰心中一凜。
雖然骨刀的材質，並非對方所說的蝕骨龍，可……對方口中的蝕骨龍，可不是什麼簡單的玩意！
蝕骨龍是上古異種，隻在古籍殘卷中見過記載，而這個地下世界的土著怎麼會認識？
就在這時，鍛坊深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銅鑼聲。
絡腮鬍大漢臉色驟變：「不好，是『霧魈』來了！」
「快跟我進地堡，那些東西專掏活人的魂魄！」
他猛地將手中的鐵鎚拋向熔爐，藍色火焰驟然暴漲。
眾人來不及細問，就被漢子們拽進個狹窄的石門。
剛關上厚重的青銅門，就聽見外面傳來無數細碎的抓撓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正順著石牆快速攀爬。
葉晨欣透過門縫往外看，隻見霧氣中漂浮著無數半透明的人形影子，它們沒有五官的臉上裂開黑洞，正對著鍛坊裡的鐵器發出貪婪的嘶吼。
「這些到底是什麼怪物？」
蘇海燕瞪大雙眸，露出好奇的表情。
「是地表那些枉死者的怨念所化。」
裴秀盯著門縫裡不斷扭曲的影子，突然想起什麼。
「《淮南子》裡說過，地有九重，其下曰幽都，萬鬼所聚……難道我們真的闖進陰曹地府了？」
石門突然劇烈震動，一道黑影撞在門上，裂開的縫隙裡露出隻布滿倒刺的爪子。
絡腮鬍大漢抄起地上的長矛抵住石門，額角的晶石泛起紅光：「別擔心，這門是用『玄鐵母』鑄的。」
「不過你們要是早來半個時辰，就能看見二柱子他們獵殺『人面鴞』的場面。」
「那畜生的叫聲能讓人變成石像。」
趙琰突然注意到地堡角落堆著些奇怪的物件，生鏽的指南針、斷裂的登山繩，還有個印著「昆崙山地質考察隊」字樣的鐵皮箱。
這些分明是現代人的東西。
「這些是……」
「撿的。」
大漢抹了把臉上的汗：「每年都會有像你們這樣的『天外來客』掉下來，大多活不過三天。」
「上個月還撈上來個穿藍衣服的姑娘，說是什麼考古隊的，可惜被『血藤』纏上，救回來時隻剩半條命。」
銅鑼聲再次響起，這次卻帶著某種節律。
絡腮鬍大漢鬆了口氣：「是巡邏隊來了。」
他拉開石門上的觀察口，外面的霧氣已經稀薄了些。
十幾個手持長矛的漢子正圍著幾隻被戳穿的霧魈，那些半透明的影子在矛尖上發出凄厲的尖嘯，漸漸化為青煙。
「跟我去見族長吧。」
大漢扛起鐵鎚往外走：「你們既然能活著走到鍛坊，或許有資格知道幽都的規矩。」
「對了，我叫石敢當，你們呢？」
趙琰看了眼同伴們，發現大家眼中都閃爍著同樣的決心。
無論這裡是地獄還是秘境，他們都必須走下去。
他握緊骨刀跟上石敢當的腳步，忽然注意到鍛坊的地面上刻著奇怪的紋路，那些交錯的線條組成的圖案，竟和之前在魔神殘影消失處看到的符文有幾分相似。
穿過鍛坊後的峽谷，眼前出現一片依山而建的石屋。
無數發光的藤蔓纏繞在屋頂，將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晝。
趙琰突然停下腳步，他看見聚落中心的廣場上，豎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
碑上雕刻的不是文字，而是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壁畫。
無數人影正被鎖鏈拖向地底，而在壁畫最上方，畫著個手持骨刀的武士，他的臉竟和趙琰自己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