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隻是三兩個人,大家還以為是自己吃壞了東西。
可是沒過一會兒,就像傳染了似的,接二連三有人開始喊肚子疼。
「哎呦喂!疼死我了!」
「這酒勁夠大的,直竄稀啊!」
「等等我!我也去!」
場面一下子亂套了。越來越多的人臉色發白,滿頭大汗,捂著肚子直不起腰。
此刻,也顧不得什麼體面了。土匪們紛紛丟下酒碗,狼狽不堪地朝營地外的樹林深處狂奔而去。
荒郊野外,也無需尋找什麼茅廁,各自找個草叢、樹後便就地解決。
可這還隻是開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幾乎所有喝了新搬來酒水的人,全都中招!
包括那些剛才還說沒事的頭領,這會兒也疼得齜牙咧嘴,憋不住了。
「怎麼回事?!我也……哎呦喂!」
「不行了!憋不住了!」
「媽的,活見鬼了!怎麼全都……」
慘叫聲、抱怨聲、跑步聲徹底取代了之前的歡聲笑語。
篝火旁一下子空了一大片,隻剩下滿地狼藉的杯盤。後來的人連近處的草叢都占不上了,隻能往更遠、更黑的地方跑。
一時間,營地周圍簡直成了露天茅房,臭氣熏天。
陸雲為了把戲做全套,也捏著鼻子,裝作痛苦不堪的樣子,跟著人群一趟又一趟地往返奔跑。
雖然他以幽冥內丹悄然化去了體內毒素,但表面上看起來比誰都狼狽。
終於,意識到問題不對的林宵,和幾十位重要的首領聚集在一起,臉色鐵青。
剛想開口詢問情況,討論這突如其來的集體腹瀉,一個首領就打斷道:
「哎呦……不行……林老大……恕罪……」話未說完,就捂著肚子狂奔而去。
「這……這定然是酒菜有問題!」林宵強忍著腹中一陣緊似一陣的絞痛,咬牙切齒的道,臉色十分難看。
「沒錯!一定是酒有問題!」有人立刻附和,「喝了那些新搬來的酒之後才這樣的!」
這時他們又發現了新問題,不僅石堅沒和他們一起,甚至連一個黑石寨的人都沒看見。
移花殿的人看到這一幕,也慌了神,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怎麼回事。
這跟他們計劃的不一樣啊!按理說應該是明天晚上才發作的軟筋散,怎麼變成當場拉肚子了?
而且下的葯,僅限於那些修為高的首領才對!
那個被陸雲騙去加藥的弟子,更是嚇得臉色慘白。
負責這裡的移花神殿弟子董山一把抓住他,低聲厲問:
「怎麼回事?!師弟!你他娘的在酒裡到底放了什麼?是不是拿錯葯了?!」
「沒有啊!師兄!我真沒有!」那弟子帶著哭腔,「我就是按師姐和牛權師兄吩咐做的啊!」
「牛師兄親自拿來的葯,親口讓我每壇都加的!我哪敢弄錯啊!」
終於,局面慢慢的穩了下來,各個山寨的首領重新聚集在一起。他們已經可以確定,這就是移花神殿提供的酒肉出了問題。
聯想到集體出醜的尷尬,再想到「靈劍仙子」說的明天要打仗,一股被騙、被戲弄的怒火,「噌」地一下竄上來!
「走,找『靈劍仙子』去!」
林宵猛地站直身子,儘管肚子還疼得厲害,但他氣得臉都扭曲了。
這一聲咆哮就像點了炮仗,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情緒都點燃了。
他們很快就包圍了魔月的營帳,眼睛死死瞪著那幾個慌亂的移花殿弟子。聲音因為憤怒,像炸雷一樣吼了出來:
「解釋!我們要解釋!!」
「我們是土匪,但也有人格,靈劍仙子就這麼招待我們的嗎?!」
「不歡迎我們就直說!給我們吃了什麼東西?!」
「這樣命題阿九還怎麼對付移花神殿,是要我們去送死嗎?」
那些剛從樹林裡掙紮著回來、或者正強忍腹痛的首領和土匪們,全都圍了過來。
一個個眼睛裡冒著火,氣得要殺人。
「對!必須解釋清楚!」
「讓『靈劍仙子』出來!給我們個交代!」
所有人都鬧了起來,篝火的光照在他們又憤怒又痛苦的臉上,一場大亂子眼看就要爆發。
領頭的移花殿弟子滿頭大汗,不斷拱手作揖,反覆解釋:這一定是場「意外」。
一切等「靈劍仙子」回來,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整個營地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酸臭和壓抑。
眾人圍在魔月大帳前吵嚷了一陣,但畢竟個個腹瀉到腿軟腳虛,實在沒力氣長久鬧下去。
土匪們最後隻能罵罵咧咧、互相攙扶著,悻悻然地返回各自的營帳。
許多人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回頭狠狠瞪幾眼移花殿的人,眼神裡充滿了懷疑和憤怒。
更讓他們心裡犯嘀咕的是,是黑石寨的石堅和他的人,從頭到尾都沒見著人影!
而且好像早在大家開始跑肚拉稀之前,他們就已經悄悄溜回了自己的地盤。
這發現像根刺一樣紮在眾人心裡。
為什麼偏偏他們沒事?還提前走了?難道仙子早就單獨告訴了他們什麼?
各種猜忌像野草一樣在暗地裡瘋長。
林宵和幾個關係較好的寨主,捂著依舊隱隱作痛的肚子,聚到了陸雲身邊。
林宵臉色蒼白,眉頭緊鎖,壓低聲音問道:
「馬兄弟,你是醫修,本領高強,看出哪裡出了問題嗎?好端端的,怎麼全都……」
陸雲心裡跟明鏡似的,但他知道不能直接說破。
這些寨主都是被移花神殿逼得走投無路,才來投奔「靈劍仙子」的。
直接告訴他們「靈劍仙子」就是移花神殿的人,甚至明天晚上準備殺他們,他們定然下意識的不願相信,反而會懷疑自己。
他故意沉吟了一下,摸著下巴,擺出一副仔細分析的模樣:「從癥狀上看,倒像是中了某種毒。」
他指著幾人依舊不太舒服的腹部,「腹痛如絞,瀉下不止,這應該是猛烈的瀉藥之效,絕非尋常吃壞肚子。」
「但是……」他話鋒一轉,「各位臉色發暗,這可是中毒的癥狀啊。」
陸雲刻意避開直接指向魔月和移花殿,隻是分析癥狀和可能性。
他不能授人口實,誰知道這話什麼時候就傳到了魔月的耳朵裡,說他挑撥。剩下的就讓他們慢慢去領悟吧。
林宵幾人聽著,眼神閃爍,彼此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
緊接著有人破口大罵,「我就知道和石堅這個雜種脫不了幹係,一定是他乾的!」
「是啊,怪不得他半路悄悄溜走!」越來越多的人將矛頭指向了石堅。
即使有人懷疑「靈劍仙子」,但也沒人敢直接指其是下毒之人。
陸雲心裡清楚,這正是他們最正常的反應。沒有鐵證,誰敢輕易質疑那位修為高強的「仙子」?
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那種恐懼和不信任的情緒,已經開始緩慢發酵。
需要時間在黑暗中蔓延、膨脹,直到某個臨界點的爆發。現在強行揭破,反而可能適得其反。
看著幾個寨主各懷心事、憂心忡忡地離去,陸雲反而鬆了口氣。
他捏著鼻子,頂著空氣中依舊濃郁的臭味,悄悄找了個既能俯瞰魔月大帳、又足夠隱蔽的草叢鑽了進去。
準備看看移花殿的人接下來如何收場。
不知過了多久,魔月與牛權完成了與神殿人員的最後對接,正心情不錯地往回趕。
距離營地還有二三裡地,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就隨風撲面而來。
魔月猛地停住腳步,用袖子緊緊捂住口鼻,漂亮的柳眉擰成了疙瘩:
「牛權,這怎麼回事?營地附近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這麼臭?」她的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厭惡。
牛權也是一臉的茫然和嫌惡:
「師姐,我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啊!這……這好像是……屎臭味?怎麼會這麼濃烈?」
兩人忍著噁心繼續前行。越靠近營地,味道越是濃烈刺鼻。
魔月為了保持仙子儀態,強忍著才沒嘔吐出來。
終於在快到營地邊緣的地方,她實在不想在臭氣中飛行,便選擇落回地面。
然而,腳剛一沾地,就感覺踩到了什麼軟塌塌、滑溜溜的東西上,腳下一滑,差點摔個趔趄。
「嗯?」她下意識地低頭,借著微弱的月光,擡起腳想看個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