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月的居所隱在一片紫竹林深處,竹葉沙沙作響,似在低語。
暮雪一腳踹開院門,木門轟然碎裂,驚起幾隻棲息的神鴉。
魔月正倚在廊下品茶,見暮雪闖入,紅唇微勾。她沒有害怕,眼中反而閃過一絲玩味。
直到暮雪靠近,她才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盞,指尖輕輕敲擊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喲,暮雪師妹,怎麼,是來謝姐姐的嗎?」
她一改往日的自卑,滿臉笑意,嗓音柔媚,卻透著刺骨的嘲諷。
暮雪看到她不僅臉上的面紗摘掉了,而且臉上的傷疤也徹底消失了。
膚色甚至比自己還好,不由的愣了一下。
但緊接著,她的思緒又完全回到陸雲的事情上來。
暮雪渾身顫抖,眸中血絲蔓延,嗓音嘶啞:「我是來報仇的!你賠我的雲哥哥!」
話音未落,她掌心已凝聚出一道冰魄劍氣,寒光凜冽,直逼魔月咽喉!
就在劍氣即將觸及魔月的一瞬,一道白色身影倏然閃現,橫擋在二人之間。
「鏘——」
劍氣被一柄碧玉長劍格擋,震得空氣嗡鳴。
「師妹,別衝動!」樂琪沉聲喝道,手腕一轉,卸去暮雪的殺招。
她側身護在暮雪身前,目光警惕地掃向魔月,隨即又換上輕鬆的語氣:
「魔月師妹,暮雪今日心情不佳,怕是來找你切磋功法的,你可別介意。」
魔月嗤笑一聲,指尖纏繞著一縷髮絲,漫不經心道:「切磋?我看她是想殺人吧?」
暮雪兇口劇烈起伏,眼中恨意滔天:「師姐,她殺了……」
樂琪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強行將她拽出院落。
暮雪被樂琪拖至一處僻靜竹林,終於掙脫束縛,淚水如決堤般湧出。
「師姐!一定是他們殺了雲哥哥!什麼奪舍,都是編出來鬼話騙我的!」
她嗓音破碎,每一個字幾乎都是從牙縫裡擠出的。
「你別攔著我,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為雲哥哥報仇,我們大不了一起進輪迴道!」
「反正他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暮雪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淚水砸在青石闆上,早已哭的泣不成聲。
樂琪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後,壓低聲音道:
「傻丫頭,你冷靜點!這事八成是掌門師尊授意的,你難道要違抗師命?」
暮雪猛地擡頭,眼中怒火未減:「那又怎樣?!」
樂琪嘆了口氣,湊近她耳邊,聲音幾不可聞:「為了你雲哥哥的性命,你最好別聲張。」
暮雪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性命?」
「對,他很可能沒死。」
「什麼?!」暮雪驚叫出聲,樂琪立刻捂住她的嘴,皺眉道:「小聲點!你是想讓整個移花神殿都聽見嗎?」
暮雪呼吸急促,死死抓住樂琪的手腕,疼的樂琪都瞪大了眼睛。「師姐,你說清楚!」
樂琪無奈,低聲道:「我接你來上界時,偷偷把我的'還魂石'給了陸雲。他若遇生死危機,捏碎石頭便能隨機傳送至安全之地。」
「若他真的遇到危險,肯定會用還魂石逃走。還魂石碎裂的波動,早該驚動整個神殿。可至今毫無動靜,說明他還活著!」
暮雪怔住,眼中的怒火漸漸被茫然取代:「可是……可是師尊說……」
樂琪翻了個白眼:「你的雲哥哥是傻子嗎?命都快沒了,還不捏碎石頭逃命?」
暮雪嘴唇顫抖,半晌才擠出一句:「師姐,你沒騙我?」
樂琪氣得直跺腳:「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暮雪終於緩緩鬆開了緊握的拳頭,眼中的殺意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微弱的希望。
她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翻湧的情緒,低聲道:「好,我信你。」
但心底的怒火仍未熄滅,隻是暫時蟄伏。
……
陸雲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千翼府上時,天已大亮。
連續三場惡戰,幾乎耗盡了他的全部靈力,連呼吸都帶著一種乏力。
他的腦子裡裝了太多的東西,除了應對各路敵人的追殺,要想方設法得到另外半枚魔王令,還要把呂風鈴和青蘿救出來。
他們現在應該在師姐手裡,這讓他心裡稍稍的安穩了一下。還有怎麼取得師姐的信任……
不過眼前擔憂的,就是寒冰的傷勢。自從昨天傍晚把她們救出來,還沒來及看一眼。
他在經過寒冰的廂房時駐足片刻。透過半掩的房門,能看到少女蜷縮在寒玉床上沉睡的模樣。
看到她睫毛上凝著細小的冰晶,臉上一臉安詳。陸雲嘴角才不自覺揚起,逐漸放心下來。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房中,剛沾到床榻便陷入昏睡。
這一覺就睡到了下午。
陸雲是被某種清冽的氣息喚醒的。
未睜眼時,他恍惚以為自己躺在極北之地的冰湖上,周身縈繞著千年寒髓特有的冷香。
當他艱難地撐開眼皮,映入眼簾的,是寒冰公主端坐在床邊的身影。
少女換了件月白色冰綃紗裙,衣袂間流轉著細碎的靈光。
見他醒來,那雙琉璃般的眸子頓時漾起漣漪:
「雲哥哥,你終於睡醒了……一覺睡了一整天,你嚇死我了……」
陸雲撐著床榻坐起,喉間火燒般的疼痛,讓他聲音沙啞:「我福大命大,能有什麼事?」
寒冰突然撲進他懷裡。
少女的體溫透過輕薄的衣料傳來,非但不顯寒冷,反而像盛夏時節的清泉,滋潤著他灼熱的經脈。
陸雲怔了怔,隨即收攏雙臂將她圈住,下頜抵在她散發著霜雪氣息的發頂。
感受著她身上的冰冷氣息,十分舒服,十分愜意。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寒冰的聲音悶在他兇前,帶著罕見的顫抖。
她纖細的手臂緊緊環住陸雲的脖頸,力道大得幾乎讓他窒息。
陸雲失笑,輕拍她單薄的背脊:
「傻丫頭,你是寒冰體質,註定不適合這裡的生活,還是回極北之地吧。」
寒冰倔強地搖頭,還未等陸雲說完,一道冰冷的吻就貼上了他的唇。
這個吻帶著冰雪消融般的涼意,卻讓陸雲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
他驚愕地發現,當寒冰的舌尖怯生生探入時,自己體內沉睡的四種異水竟自動運轉起來,在經脈中歡快地奔湧。
當兩人終於分開,寒冰素來蒼白的臉頰,竟浮現出桃花般動情的紅暈。
她急促喘息著,呵出的白霧在空氣中凝結成細小的冰晶。
「我不要回極北之地!」寒冰突然擡頭,鼻尖幾乎貼上他的臉。
「寒冰體質在下界考慮溫度,等進入上界,就不會有這個困擾了。」
聽到寒冰的話,陸雲也露出了欣喜的笑,發自內心為寒冰高興。他還真的以為寒族女子會一直受環境限制。
「雲哥哥……你準備好了嗎?」她耳尖紅得幾乎透明,害羞的小聲問道。
「什麼?」陸雲有些不解。
寒冰將發燙的臉埋在他肩頭,聲音細若蚊吶,
「剛才和你接吻的時候,我已經感受到了你體內的異水氣息……和我的體質產生了共鳴。」
「既然你已經煉化了異水,我可以把自己交給你了!」
說完就紅著臉低下頭,等著陸雲下手。
陸雲這才注意到,自己掌心不知何時凝聚出一團幽藍水霧,正與寒冰周身縈繞的霜華,交融纏繞。
兩人截然不同的異水,竟如久別重逢的故友,在和諧共舞,在兩人之間織就一張晶瑩的靈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