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的人被陸凜拎走，因此這一整天，孫林鑫就像死狗似的躺在牆角，花白的頭髮蓬亂，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理髮，都打結了。

　　滿臉臟污卻也遮不住他臉上的溝壑。

　　要不是他的五官仍能看出往昔的影子，顧蘊寧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會是那個儒雅紳士的孫爺爺。

　　明明是大夏天，孫林鑫身上卻裹著冬天的棉襖。

　　但他太瘦，衣服空蕩蕩的。

　　二人靠近，陸凜身上的煞氣驚動了把孫林鑫破棉襖做窩的蟲子，顧蘊寧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打開手電筒，結果就看到一個像蜈蚣的多足蟲子快速爬過。

　　顧蘊寧隻覺毛骨悚然，趕緊關了手電筒。

　　可就這一下，卻驚動了孫林鑫。

　　「誰……」

　　那聲音極度虛弱，卻是顧蘊寧所熟悉的。

　　她鼻子有些酸。

　　「孫爺爺，是我，寧寧。」

　　孫林鑫已經不知道今夕何夕，大腦在長時間的折磨下變得越來越遲鈍，因為隻有這樣他才不覺得那麼痛苦。

　　見他沒有反應，顧蘊寧拿著水壺上前，小口地給他餵了稀釋的靈泉水。

　　孫林鑫像是乾渴很久，有了些許力氣，直接捧起水壺喝起來。

　　「咕咚、咕咚……」

　　突然，孫林鑫動作一頓，停下動作。

　　「孫爺爺？」

　　孫林鑫沒有回聲，隻小心地扒開右邊的衣服，她便看到一個骨瘦嶙峋的孩子。

　　他看起來也就一兩歲的樣子，因為太瘦，顯得頭特別大。

　　「冬崽，喝點水。」

　　瓶口遞過去，好一會兒，那孩子才動了動嘴巴。

　　顧蘊寧心落下。

　　人還活著就好。她上前，「孫爺爺，我來幫忙喂冬崽。」

　　孫林鑫這才想起身邊還有個人。

　　「寧寧……你是寧寧！」

　　孫林鑫激動起來，「你這孩子怎麼來了？你知不知道你爸媽……不對，你趕緊走，別讓人看到！」

　　那些人已經盯了他一個多月。

　　剛開始孫林鑫以為是為他而來，但後面漸漸發現這些人的目標竟是硯清兩口子。

　　那些人逼迫他寫信，他拒絕後便要強行用他的手指蓋手印。

　　孫林鑫不從，將兩隻手塞到竈坑裡，指紋全都銷毀。

　　那些人被激怒，將他和冬崽弄到這山溝溝裡來。

　　給的食物僅僅能維持體征，他想逃跑都做不到，冬崽更是被餓得站都站不起來。

　　偏偏兩天前下過雨，他再努力維護，東崽也發了燒。

　　昏昏沉沉中，他聽看守的人聊天，才知道這裡距離顧硯清兩口子下放的地方隻隔了一座山。

　　他們要將硯清引來！

　　雖然來的是顧蘊寧，可一個小姑娘要是落在那些喪心病狂的人手中，哪裡還能活？

　　老人都這樣，還這麼關心她，顧蘊寧的心被觸動。

　　這樣好的人，卻受這樣的罪。

　　他是被顧家連累了。

　　顧蘊寧拳頭握緊，對那些人的恨意更深，面上卻柔聲安慰：

　　「孫爺爺，你放心，那些人不會再來了。」

　　見老爺子不信，顧蘊寧把陸凜拉過來，「孫爺爺，這是我對象，叫陸凜。是個團長，我們真的能幫你！」

　　陸凜在老人身邊蹲下，「孫爺爺，寧寧懂醫，讓她幫孩子看看吧。那些人已經被帶走，不會再回來了。」

　　孫林鑫這才放下心來，他眼中含淚，「好，好！」

　　他放開手，讓陸凜能把冬崽抱起來。

　　這孩子真輕。

　　不會超過十斤。

　　顧蘊寧將孩子接過，心就往下沉。

　　這孩子快不行了。

　　就算喝了些靈泉水，但他出生時就體弱，這些年雖艱難活著，內裡卻虧空得厲害。

　　前兩天他應該淋過雨，將他最後一點生機都帶走。

　　他活不了幾天了！

　　「寧寧，冬崽怎麼樣？」孫林鑫關切地問。「冬崽是你孫序叔的遺腹子，也是個苦命的……」

　　要是早幾年出生，何至於連一頓奶都沒喝上？

　　但要是治不了，他們爺孫留在這大山裡，黃泉路上也有個伴侶。

　　顧蘊寧聽出老人語氣中的澀意，知道他過得太苦，若不是還有個小孫兒，恐怕早就了此殘生。

　　既如此，冬崽絕不能有事！

　　上次得到的三枚靈藥，她給王副師長吃了一枚，還剩兩枚，她爸媽暫時用不上，就先給孫爺爺和冬崽。

　　但這葯是上次跟陸凜一起得到的，她還要問過陸凜。

　　誰知她剛要開口，陸凜已經把一個小盒子遞過來，低聲道：

　　「給孫爺爺和冬崽用吧。」

　　顧蘊寧知道陸凜都是為了她，「你確定？」

　　「嗯！」

　　這葯還是他出任務，寧寧讓他帶上的。寧寧對他那麼好，陸凜又怎會藏私？

　　顧蘊寧沖陸凜笑笑，既然已經決定，她不再猶豫，便把其中一枚藥丸給陸凜，「阿凜，你喂孫爺爺吃下。」

　　「好。」

　　老人吃藥容易，可冬崽吃藥卻讓人犯難。

　　他已經沒有力氣張大嘴，他人也小，藥丸無法直接吞咽。

　　顧蘊寧突然想到自己曾經買過奶粉，忙讓陸凜抱著孩子。

　　陸凜從未抱過小孩，這麼軟軟的一團，稍微一動陸凜便有些緊張，渾身僵硬。顧蘊寧顧不得笑他，拍拍他的肩，單手將他手的位置調整好。

　　但她也沒啥經驗，兩人緊張得滿頭汗。

　　等抱好孩子。

　　她拿出奶粉，直接倒一些在水壺裡面，又把葯捏碎放進去搖晃。

　　生怕不夠吸引孩子，顧蘊寧還往裡面加了兩滴靈泉水。

　　等把葯搖散，水壺口湊過去，冬崽的小鼻子翕動，張開嘴巴激動地想要吃。

　　小夫妻二人配合，終於一滴沒灑地把葯喂到冬崽嘴裡。

　　成了！

　　兩人都鬆了口氣。

　　孫林鑫連大氣都不敢喘，他視力沒有陸凜二人好，黑天看不見。可他能聽到動靜，能聞到奶味兒。「冬崽喝了？」

　　「喝了！」

　　孫林鑫頓時放鬆下來。「小孩子能吃就沒事兒……他能活。」

　　這位老教授竟有些想哭。

　　原本他也兒孫滿堂。

　　可像現在，就隻剩下一個冬崽在身邊，他要是沒照顧好冬崽，下到地府，也沒臉見他小兒子。

　　老人嗚咽的哭聲聽得人心疼。

　　顧蘊寧忙從包裡拿出素菜包子，遞到孫林鑫手中。「孫爺爺，你吃點東西，養好身體才好照顧冬崽。」

　　正說著，外面卻傳來腳步聲。

　　「是這兒不，怎麼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