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爹,您怎麼能不給錢呢!這條魚少說也值十幾文。」
小月不喜歡欠人情,哪怕是同父親交好的劉伯伯。
王父搖了搖頭,「不是爹不給,是生子不肯收,還說,你有孕在身,吃魚對胎兒好,這魚不是給你的,而是你腹中那還未出世的孩子。」
他太了解閨女的性子了,這些年,父女倆相依為命,最窮的時候,吃了上頓,沒下頓,即便如此,閨女也沒有求過任何人,而是一點點挺過來了。
更何況是一條價值十幾文的魚了,奈何,無論他如何拉扯,對方都不肯收,最後,還是劉大哥出面,說服了自己,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佔人便宜。
「算了,以後想辦法,將人情還回去便是。」
如果她沒記錯,生子哥他媳婦似乎快生三胎了,應該是年底的月子,大不了到時給包個紅封,也算是還了這份人情,小月在心中盤算著。
「閨女,聽聞你生子哥他媳婦又懷上了,說是找大師算了,這胎保證是男孩,也不知這次是否能如願。」王父一邊刮魚鱗,一邊嘀咕著。
「是嗎?那敢情好啊!不然,隻怕生子哥他媳婦又要抹眼淚了,要女兒說,他們就是想不開,沒兒子又能咋地,大不了招個上門女婿,照樣頂門立戶,您說對不?」
她從未覺得,自己是女孩有啥不好,無非就是力氣沒有男孩子大罷了。
王父卻無奈地嘆了口氣,「是可以招上門女婿,但終究不是兒子,遇到好的,或許,可以指望他為自己養老送終,反之,還要時刻提防被吃絕戶。」
不過,他卻從未這樣想過,不然,也不會得知媳婦日後都無法再生育時,還對她不離不棄,一如既往的好。
於他而言,管他是兒子還是女兒,是自己的不就成,也算是有後了。
「那爹你是否也有這樣的擔心?」小月手上的動作一頓,擡頭看向父親。
「咱家要啥沒啥,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這個院子,我有啥好擔心的,再者說,女婿也不是那樣的人,不然,我也不會讓你當掉玉佩,去為他贖身了。」
王父從第一眼看到沈浩陽,就覺得,他是個負責任,重情義之人,將女兒託付給這樣的男子,就算將來有一天,撒手人寰,也能放心了。
「您對他還蠻有信心嘛!難道就不怕他考中後,嫌棄我這個鄉下妻子,給他丟人現眼,從而拋妻棄子嗎?」
相公現在對她是不錯,但誰能保證,見過外面的世界後,還能保持初心,不忘自己這個糟糠之妻呢!
但有些事情,擔心也沒用,該發生的,依舊會發生,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順其自然。
「不能吧!我覺得女婿不是那種人。」一時半會,王父也有些拿不準,「你也不用憂慮,若他真的變心了,大不了一紙和離書,從此以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我就不相信了,兩個大活人,還養不活一個孩子。」
年輕時,他一直在碼頭扛包,妻子病逝以後,自己承受不住中年喪妻的打擊,便大病了一場,自那以後,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以至於後來,隻能靠葯湯續命。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還能如正常人一般,下地行走,能跑能跳,現在他渾身彷彿有使不完的力氣,養活閨女和外孫,應該還不成問題。
是啊!以前那麼難的日子都熬過來了,若是真有那麼一天,就像父親所說,兩個大活人,難道連個孩子還養不活嗎?
思及此處,小月的臉色不再是灰暗,而是滿眼笑意,有些事情與其害怕,倒不如順其自然。
老話說的好,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相公本就是她倒追而來,就算有一天,是為了權勢與顏面,拋棄自己這個糟糠之妻,也理所當然。
與其整日提心弔膽,不如過好當下每一天,走一步看一步。
「您說的對,等孩子出生以後,女兒也可以去找點事情做,孩子就交給您來待,哪怕有一天,相公真的不要我們母女倆,也有足夠的能力養活自己,而不是離了男人,便活不下去。」
其實王父一直有所擔心,主要是這個女婿太完美了,不但做得一手好飯,家務全包,對閨女也體貼入微,對他這個老頭子,更是孝敬有加。
每次發工錢都會給自己買上一壇好酒,扯上一塊布料做新衣,毫不誇張的說,比有些人家的兒子做的還要好。
街坊鄰居羨慕不已,紛紛道喜,恭喜他們父女倆苦盡甘來,終於要跟著女婿享福了。
可他卻始終有一絲擔憂,那就是女兒目不識丁,而女婿卻識文斷字,打算參加科舉,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活了大半輩子,聽過太多,男人一旦發達以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拋棄髮妻,娶對自己仕途有益的女子為正妻。
但這些話,他從未對女兒透露半分,主要是不想讓她在孕中徒增煩惱。
萬一女婿不是那種人,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呢!如此一來,豈不是破壞了小兩口的感情。
今日也是話趕話,提起此事,不然,他絕對把這些話爛到肚子裡,隻字不提。
「對了,你猜我剛剛在街上遇到誰了?」
「誰啊!」小月隨口問了一句。
「你三嬸唄!她正同二毛驢子的媳婦,說咱們家的是非呢!讓我狠狠地訓斥了一頓,這才灰溜溜地回了家。」
王父就想不通了,明明兩家沒有任何往來,弟媳為何還總是在外面說三道四,尤其是當他聽到那句,閨女早晚會被女婿拋棄後,更是氣得火冒三丈。
聽聽這是人話嗎?就算兩家沒有往來,但起碼還有著一層血緣關係吧!至於這般詆毀嗎?
「她說了什麼?」小月知道她那個嬸子準沒說好話,不然父親也不會上前訓斥。
「也沒說啥,無非就是嫉妒你罷了,誰讓你給我找了個好女婿呢!不像你堂妹,找的那是個什麼玩意,不在家陪著懷孕的妻子,反而同村裡的寡婦打的火熱,甚至被人家小叔子堵在被窩裡……」
王父雖然一直不喜弟弟一家人,但也從未想過,他們夫妻竟然那般狠心,為了湊銀子送兒子去私塾,竟在明知對方是個遊手好閒的混不吝的情況下,還把閨女往火坑裡推,隻為讓她將來貼補娘家。
如今可好,夫妻二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時男人還對她拳腳相加,公婆卻視而不見,還說,侄女當初就是奔著他家錢去的,挨打也得受著。
弟媳雖然重男輕女,但那畢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多少還是有些心疼的。
幾次上門為閨女出頭,但皆被對方羞辱一番,還說既然當初收了他家的二十兩銀子,那兒媳的生死,就同娘家再沒有任何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