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言男人有錢便學壞,王氏才不相信陳家旺能矢志不渝,一心隻守著她田小溪過日子。
於富家子弟而言,開有兩間鋪子或許真的不算啥,但於普通百姓來說卻已是很厲害了。
王氏聞聽繼女那兩間鋪子,每月能進賬幾百兩,在她眼中,繼女已算是有錢人。
畢竟村中有人僅在鎮上開了間雜貨鋪,每月收入不過區區十幾兩銀子,便學起那富貴人家的做派,開始頻繁出入賭坊,甚至與一個剛剛喪夫沒多久的年輕寡婦勾搭在一起,明目張膽地來往,全然不顧妻兒的苦苦規勸,簡直是將他們的顏面踐踏於腳下。
就是這樣一個人,尚且難以守住本心,更遑論那陳家旺如此有錢的男人了。
王氏承認她田小溪容貌確實出眾,但終日面對同一張面容,遲早會心生厭倦。
常言道,妻不如妾,家花怎比野花香,又有幾個男人能抵擋住外界的誘惑,畢竟外面的女子可不像妻子那般古闆,而是熱情似火,極擅討男人歡心。
而女兒女婿則大不相同,姚大郎年齡偏大是一方面,更為重要的是,其家境貧寒,每年所賺那點銀子,除卻日常開銷便所剩無幾,即便有心,亦無銀兩可供其肆意揮霍。
所以,她斷斷不會相信女婿會去外面尋花問柳,除非閨女任性妄為,徹底寒了他的心。
王氏堅信女兒女婿的感情必定會天長地久,而不像繼女那般,隨時都可能被男人拋棄,怕是隻能去她娘的墳頭哭訴。
念及此,她心中瞬間舒坦許多,換了件乾淨的衣裳,便挎著一籃子青菜出了門。
羅家僅有一個年約七旬的老婆婆,身體還不大好,平時家中若有重活,皆是左鄰右舍幫忙,想來家中亦未種菜。
王氏挑了些昨日摘下的茄子、黃瓜和豆角中品相比較好的一部分,裝滿了一籃子,這些蔬菜足夠吃上好幾日了。
此刻正值晚飯時分,路上的村民寥寥無幾,王氏一路走下來,也僅僅碰到了兩個出來倒水的村民,以及幾個準備上樹掏鳥窩的頑皮孩子。
「羅大娘在家嗎?」王氏站在羅家大門外,扯開嗓子對著院中喊道。
在門口苦等了好一會兒,也未見有人出來,她心裡暗自琢磨,難道老人不在家?可那煙囪裡分明還冒著滾滾濃煙,不可能沒人啊!
無奈之下,王氏隻得又喊了嗓子。這次終於有了回應。
「是誰啊!等我把這點柴塞進竈堂就來。」
一道蒼老而沙啞的聲音,緩緩傳來。
話剛落音,就見羅婆婆步履蹣跚地從廚房走了出來。
沒過多久,她便來到了大門口,當看清來人時,不禁皺起了眉頭。
她雖然極少出門,卻也對王氏的品性有所耳聞,尤其是這些年她如此對待原配髮妻所生的女兒。
最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何王氏連自己的親兒媳也容不下,成親當日便將人逼走,後來更是將剛有身孕的兒媳打得小產。
對小溪不好,倒也情有可原,畢竟不是親生的,覺得她就是個累贅,妨礙一家四口的生活。
可對親兒媳動手又是為何?哪有如此心狠手辣的婆母。
「大娘,我聽說小蕊搬到您這兒來了,前兩日有點忙,一直抽不出空過來,今天好不容易得空……」
還沒等王氏把話說完,就被羅婆婆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你來遲了,上午她們一家三口就搬回石灣村了。」
田小蕊的名聲雖然也不咋地,但老太太認為,她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皆是田大福夫妻倆過分寵溺的結果。
所以,老太太對她倒也還過得去,並不十分反感。
主要是家中隻有她一個老婆子,著實冷清了些,這才應允了小兩口借住之事。
「什麼?」王氏驚呼出聲,「他們這才搬來幾日啊!怎的就突然要搬回去?」
她萬沒料到,小女兒一家上午就已折返石灣村了。
「具體緣由我也不清楚,隻知道小蕊她男人從鎮上回來後,二人便大吵了一架,小蕊一氣之下,便抱著甜甜回了大福那裡。
可不知為何,今早又突然自己跑了回來,她男人便揚言要回石灣村,還說小蕊若是不答應,就抱著甜甜回去,任她愛去哪兒去哪兒。」
羅婆婆將自己所知的,盡數告知了王氏,至於信與不信,便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什麼?吵架?」
這下王氏徹底傻眼了,女婿對閨女那麼好,甚至為了她不惜將寡母逐出家門,又怎會突然和小蕊爭吵呢!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你還有事嗎?我鍋裡還燉著菜呢!就不和你閑聊了。」
羅婆婆不願與王氏多言,找了個借口便轉身回屋去了。
此時此刻,王氏哪有心思理會這些,滿心都在琢磨為何女婿去鎮上一趟,就性情大變,想必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女婿在鎮上所識之人寥寥無幾,除了繼女兩口子,便是他弟弟及老娘。
思來想去,她覺著還是姚婆子在背後嚼舌根,否則,女婿斷不會如此,心中暗恨,除非自己碰不上那個死老太婆,不然,定不會輕饒她。
可王氏更想弄明白的是,小蕊回到她爹那,怎的沒等到姚大郎去接,就自己回來了。
帶著這樣的疑問,她挎著菜籃子,便朝著原來的家走去。
自從兩人和離以後,她還是頭一次回這個曾經承載了十幾年歡聲笑語的小院,心頭不禁泛起一股酸澀。
王氏覺得自己之所以落得如此地步,皆是拜田小溪所賜。
若沒有她,一家四口定是其樂融融,和和美美,怎會有後來這一系列的變故。
自己也不至於在這把年紀,還被掃地出門,另覓棲身之所。越想,她心中的恨意便愈發濃烈,甚至暗暗詛咒小溪和陳家旺,巴不得他們的鋪子開不下去,隻能夾著尾巴灰溜溜地搬回村中居住。
如此一來,便再也沒人拿她跟小蕊作比較了。
可她似乎忘記,小溪可不單單隻有兩間鋪子,還有莊子和葯田。
即便有朝一日,鋪子真的關門大吉,她也照樣能衣食無憂,依舊比她這個心思惡毒,自私自利的人過得舒心。
就在王氏準備擡手開門時,突然間,瞥見許久未見的兒子,正貓著腰在雞欄裡捉雞。她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寶兒,你啥時回來的?」
哪怕上次兒子同她說話時的態度冷若冰霜,可不管怎樣,那也是她歷經十月懷胎之苦生下的親生骨肉,說不想念那絕對是自欺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