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珩照料得格外用心。

　　整夜整夜守在霍老爺子身旁。

　　渴了喂水，需要去衛生間時也都親力親為。

　　霍老爺子發病毫無規律。

　　霍斯珩幾乎沒睡過一個完整的覺。

　　霍老爺子於心不忍，不由問道：「斯珩，你恨我嗎？」

　　恨嗎？

　　霍斯珩陷入沉吟。

　　從小跟著霍老爺子一起生活，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霍老爺子給的。

　　可他的人生也被霍老爺子牢牢把控。

　　如同一個沒有思想的提線木偶。

　　霍斯珩厭惡這樣的人生。

　　霍老爺子逼他走了不喜歡的人生道路，逼他娶不喜歡的女人，逼他放棄阮辛夷……

　　可他內心深處卻怎麼也恨不起來。

　　或許是血緣親情作祟。

　　也可能是別的什麼原因。

　　他認真地看向霍老爺子：「不恨。」

　　霍斯珩語氣平靜：「您有您的立場，我也有我的立場。」

　　「但我們是親人的事實永遠也改變不了。」

　　「爺爺，我也想有自己的人生。」

　　爺孫倆鮮少有這麼平和的時刻。

　　霍老爺子闔眼沉默著。

　　過往的一切如同走馬觀花一般在眼前閃現。

　　他頭一回覺得自己可能真的錯了。

　　霍家已經遙遙領先其他家族，在霍斯珩的帶領下蒸蒸日上，他卻仍舊不滿足。

　　與沈家聯姻不過是錦上添花，根本算不得必要。

　　而他卻為了利益一次次逼迫霍斯珩。

　　他是大孩子了。

　　有脫離他羽翼保護的資本。

　　但凡霍斯珩有丁點兒異心。

　　霍老爺子深知自己活不到現在。

　　有無數次下手的機會，霍斯珩都沒有。

　　他是真心實意地照顧他，把他當作親人。

　　商人重利。

　　以至於霍老爺子有些恍惚親情的滋味。

　　堅如磐石的心一時竟有了些許鬆動。

　　「斯珩，你還願意認我，爺爺很高興。」

　　……

　　另一邊，國內。

　　通過幾天的聽話順從，阮辛夷暫時獲得了外出自由活動的權利。

　　溫暖的陽光柔柔包裹著全身，是久違的光明。

　　她終於得以打量這座精神病院。

　　有點像一所學校改裝而成。

　　高而厚重的圍牆爬滿了爬山虎，綠油油的散發著勃勃生機。

　　擡頭望天，遠遠地能瞧見青灰高山。

　　病友們很活躍，咿咿呀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有拉著小螞蟻碎碎念念的，也有抱著小草傻笑，更有裸著身體瘋瘋癲癲滿院子狂奔的。

　　阮辛夷看得嘴角抽搐。

　　出來前，她甚至還想過這些人之中是否也隱藏著正常人。

　　觀察了一圈，好像都瘋了。

　　一時之間，她又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這種時候，精神病院的醫生們會放下手中工作，隨機挑選幾位病人作為開導對象。

　　李醫生趁著人多。

　　狀似不經意地湊到了阮辛夷身旁。

　　「最近還習慣嗎？」

　　他隨口關心。

　　阮辛夷心頭一震，確定是那天的醫生後悄悄鬆了一口氣。

　　餘光瞥見不遠處有人在暗中打量。

　　秀美的臉上霎時怒意浮現：「習慣？」

　　阮辛夷拔高音調：「我說了，我是正常人！」

　　「這位病人你冷靜一點，否則隻能再次把你關回病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