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主任用手指了指旁邊的凳子，示意周衛國坐下。

　　周衛國坐下，雙手放在凳子上，雙腿合攏，隻坐半個屁股，一副恭敬的樣子。

　　馬主任問道，「小周，你爸現在怎麼樣？摔得嚴重不嚴重？」

　　「哎，我爸摔那一跤太嚴重，醫生說癱瘓了。」

　　「這麼嚴重？」馬主任很意外，繼而安慰道，「小周，你也別太傷心。哎，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無常，下一秒會發生什麼，誰也無法意料。」

　　周衛國情緒很低沉，「是。其實我也沒想到。昨天中午下了一場暴雨，我爸就隻是跑出去收稻子，不小心滑了一跤，誰知道摔得就這麼嚴重！」

　　「哎，太意外了！」

　　馬主任又安慰了幾句，然後問道，「接下來叔叔還要住院多久？要怎麼治療？」

　　周衛國都一一回答，

　　「小周，你爸治療費夠不夠？如果不夠一定要跟我們說。那1000塊錢如果用完了，可以再次預支工資……我們單位也是個充滿人情關懷的地方，你有難處單位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周衛國聽到馬主任提到「預支工資」四個字，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馬主任，什麼預支工資？」

　　「招弟昨天來了單位找到我，說是你爸住院了，現在錢不夠，想先預支工資……

　　後來財務先預支了1000塊的工資。這工資會分10個月從你的工資裡扣，每個月扣100。」

　　「那1000塊都是預支的我的工資？」周衛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心裡早就充滿了怒火。

　　好個宋招弟，他就說昨天怎麼那麼爽快同意借錢，原來是跑來這裡拿錢了！

　　臭婊子！

　　爛婆娘！

　　看到周衛國腥紅的眸子，一副要殺人的樣子，馬主任皺眉，「小周，這件事情招弟沒跟你說嗎？」

　　周衛國咬牙切齒吐出兩個字，「沒有。」

　　馬主任勸道，「那你也不能怪招弟啊！你爸都住院了，她手裡又沒錢，要是不來單位預支工資，你爸的住院費怎麼辦？」

　　「那她也不能說都不跟我說！我根本就是被她蒙在鼓裡。」

　　周衛國隻覺得一股氣卡在兇口，不上不下，偏偏人又在馬主任的辦公室裡，想發火又不敢。

　　馬主任哪能看不出來周衛國的生氣，她的語氣一冷，說道，「小周，你這態度不對呀！招弟為什麼要來預支你的工資？還不是為了你爸！」

　　「這錢她又不是花了或者拿去幹嘛了，而是拿去救你爸了！你有這種媳婦你應該感到高興！」

　　「怎麼著，你這麼生氣是不是因為你不想救你爸？」

　　周衛國瞬間清醒，意識到自己面前的可是自己的大領導，趕緊表態，「不是的馬主任，我沒有不想救我爸。就是我沒想到招弟會私自做決定，也不跟我說一聲。」

　　「那你就說她這樣做對不對？」

　　「……對。」

　　「那不就得了？隻要結果是好的，過程有這麼重要嗎？再說了，你媳婦也不容易，一個人每天風裡來雨裡去的，早早的拉著闆車從鄉下到城裡，這辛苦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知道。」

　　「那你就不應該生她的氣。」

　　「是，我不生氣。」

　　見周衛國的態度良好，馬主任也臉色好看了些。

　　「小周，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問你。你工作一年，你的工資都是自己拿著，家裡的開支全部是招弟在負責。按理來說，你工資也不算低，吃住都在單位，你也花不了幾個錢。你錢用哪裡了？」

　　周衛國原本已經壓下的怒火再一次湧上頭頂，這時候真的殺了宋招弟的心都有。

　　她竟然把這種事情都告訴馬主任！

　　他可是她的丈夫！

　　在外面說他壞話，對她有什麼好處？

　　怒到極緻，周衛國反倒是冷靜了下來。

　　「馬主任，招弟胡說八道的，你別放在心裡。」

　　馬主任將周衛國的神色變化完全看在眼裡，剛才他還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現在雖然平靜下來了，但她直覺宋招弟不會說謊。

　　「哦，她哪裡說謊了？你的工資有沒有交給家裡？你說實話！」

　　「你說實話」這四個字，馬主任特地加重了語氣。

　　周衛國原本想撒謊的，但是在馬主任犀利的目光下，乖乖地說了實話。

　　「沒有。」

　　「工資沒交給家裡，你花哪了？」

　　「我……」

　　周衛國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到底花哪了？」馬主任敲了敲桌子，臉上隱隱有怒氣。

　　這種事情雖然是周衛國的隱私，本來馬主任是不想過問的。

　　但是，周衛國畢竟是她曾經最看重的好苗子，她不想看著周衛國誤入歧途。

　　而且周衛國是公職人員，經濟上要是出問題了，搞不好連工作都會丟。

　　周衛國糾結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拿去賭博，賭輸了。」

　　「什麼？賭博？」

　　馬主任不可思議地盯著周衛國，「你真去賭博了？什麼時候開始的？」

　　「就，就去年開始。」

　　周衛國閉了閉眼睛，要是說出林雪，事情就會鬧得更大更嚴重，還不如就說自己賭博了。

　　周衛國低垂下頭，一臉愧疚的樣子。

　　「當時剛剛畢業，心裡有了點錢，看到別人賭博就湊上去看了看。發現他們來錢挺快的，我就上前試了一把。」

　　「這一把我就贏了一個月的工資，就漸漸上癮。後來，我每個月的工資除了基本的開支之外，都拿去賭了。這才沒攢下一分錢。」

　　馬主任指著周衛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呀你……你竟然敢去賭博！你自己出身農村，你爸媽好不容易把你培養成大學生，你竟然不好好珍惜，發了工資竟然跑去賭博！你對得起你爸媽，對得起招弟嗎？」

　　「周衛國，你叫我說什麼好？你是瘋了嗎？賭博那是害人的東西，你怎麼敢去賭？」

　　「你腦子也不笨呀，還是大學生呢，怎麼就控制不住自己？」

　　馬主任說著說著，突然感覺很累，不想說了。

　　她揮揮手，「你出去吧！」

　　周衛國心底打了一個突，他有一個預感，要是自己不說點什麼挽回形象，恐怕馬主任真的要放棄自己了。

　　他趕緊舉手發誓，「馬主任，我以後一定會戒掉賭博的！要是再賭我就是狗！我一定金盆洗手，浪子回頭金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