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笙是十點過到的美術館，蒼白的光線從雲隙漏下來，帶著冷冽的質地，將院牆上的浮雕雕刻得格外清晰，又栩栩如生。

　　她在庭院裡駐足了不到一分鐘，就被周部長的聲音拉回了思緒。

　　她擡腿往主廳方向走，耳邊是周部長報告工作內容的聲音，等進入電梯，包內的手機忽然響起「嘀」的短促微信提示音聲。

　　她拿出看，眉頭微微蹙了下。

　　是Lvy發過來的：【孟館長，你還好嗎？】

　　她怔了下，慢慢抿起了唇，知道Lvy是在說昨天報道的事情。

　　思量過後，便回了兩個字：【多謝。】

　　其餘的，她沒有多說。

　　也沒必要多說。

　　這算是謝過她的關心了。

　　她們的交情不深不淺，也實在沒到可以訴說心事的地步。

　　下午兩點左右，她剛去了城北參加課程的喬娜通完電話，手機便忽然閃進商家老宅管家打過來的來電顯示。

　　她微微蹙了下眉，卻也沒有太意外。

　　話筒那邊傳來管家的聲音，「三少夫人，家主這兩日受了風寒，身體不太好，您看您方便回來一趟看看他嗎？」

　　風寒？

　　商毅錚雖然這麼大年紀了，但這些年，身體一直都挺好的。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個借口。

　　商毅錚找她過去，估摸要說的，還是昨天報道的事情，以及她和商泊禹離婚的事情。

　　她應下後，拿上包和車鑰匙出了辦公室，和周部長簡單交代了幾句話，就開車去了老宅。

　　到的時候，她遠遠就看見管家在門口等著了。

　　車子停下，管家認出是她的車，立即迎了上去，頷首示意，「三少夫人。」

　　孟笙隻點了下頭，沒吭聲。

　　管家說，「家主和三少爺都在側棟，讓您打了，直接過去就好。」

　　三少爺……

　　商泊禹也在啊。

　　她擰了下眉，步子也稍顯遲疑，看樣子像是不太願意見到商泊禹似的。

　　管家看出來了，卻也不好說什麼。

　　半分鐘左右，孟笙才再次擡腿往側棟方向走，經過主棟時，倒是意外遇到了商祈年，兩廂照面，都愣了下。

　　雖然進商家門已有三年了，不過她和商祈年商賀兄弟倆接觸不多，也就逢年過節，遇到了，點頭之交。

　　他們兄弟倆還不屑搭理。

　　畢竟，他們一向瞧不上餘瓊華和商泊禹。

　　以前還能喊聲「大哥」，現在反倒沒那個必要了。

　　客套又疏離地喊了一聲「商總」，就當做打招呼了，從而繼續邁步往側棟的方向走。

　　商祈年被她的稱呼喊地怔了下，眉頭微蹙，側首看著孟笙的背影。

　　直到她消失在拐角處才收回了視線，進了主棟。

　　看到關蓉，上前道，「媽，孟笙回來了，看樣子應該是爸喊回來的。」

　　關蓉嗤笑一聲，冷嘲熱諷道，「昨天那麼大的醜聞，商家的臉都要被他丟盡了，真不愧是餘瓊華那狐狸精的種。」

　　「孟笙剛剛喊我……「商總」。」

　　關蓉聞言，眸光微動，「難怪。孟笙不是傻子，她可聰明得很。少了孟笙和她背後許家的助力，商泊禹也難堪大任。

　　他的事情，你們別插手，總有被他作沒的時候。」

　　商祈年點頭應下，「我明白。那我先去公司了。」

　　孟笙到側棟的院子門口，就察覺出這邊應該是被修整過，院子裡的盆栽，和餘瓊華以前最愛的柑橘樹都不見了。

　　在這冬日裡，院子裡顯得有兩分落寞和清冷。

　　不過，這份冷清也同時延續到了屋內。

　　曾經溫馨典雅的裝點風格，現在變得簡單，甚至還能看出幾分敷衍之意。

　　但，仍舊奢華。

　　商泊禹最先看到她，一雙原本沉寂無光的眸子，在頃刻間，便好似盛滿了整個春天，生機勃勃，明媚和煦起來了。

　　他起身往前迎了兩步，「笙笙，你回來了……」

　　可在對上孟笙那雙沉靜無波，依舊柔和，卻顯疏離的杏眸時，他欣喜和激動的聲音也就戛然而止了。

　　步子也停滯上前了。

　　他昨晚似乎沒睡好，整個面容都有些疲憊和頹廢，下頜處冒出青色的短茬。

　　桃花眼裡剛燃起的光亮正在點點熄滅，虹膜被錯亂的紅血絲覆蓋。

　　孟笙的目光隻在他身上停留了兩秒的功夫就平淡移開了，落在沙發上喝茶的商毅錚身上。

　　隨後微怔。

　　讓她意外的是，以往精神硬朗的商毅錚此時還真有幾分老態。

　　有了六十歲老人的狀態了。

　　白頭髮也好像比之前多了些，人也清減了一些。

　　也不知是為餘瓊華的事情，還是因為這段時間家裡掌權的事情。

　　他是個有野心，貪慕權利和不服老之人，努力拚搏奮鬥了幾十年，即便是自己兒子，他也捨不得那麼早退下去。

　　這就跟古代獨攬政權的皇帝一樣。

　　孟笙收攏思緒，徑直走過去，也沒個稱呼，但又不失恭敬，「聽管家說，您這幾天受寒了，現在好些了嗎？」

　　商毅錚看到她，臉上露出了兩分笑意，立馬讓傭人給她上茶。

　　收回視線之時，還冷冷看了一眼商泊禹。

　　才對孟笙笑道，「這幾天氣溫反覆，外套也是一下穿一下脫的，受寒也還好，不要緊。」

　　孟笙點點頭，囑咐道，「那就好，雖然您身體一向都好，但也要保重身體，尤其是春冬這兩個季節，

　　即便是熱，也不能在外面脫衣服，好歹進了屋子，有了暖氣再脫。」

　　商毅錚聽著她話裡的關心，面上的笑又多了兩分，滿意地點頭，「家裡誰也比不過你細心，都聽你的。」

　　上面兩個兒媳婦，對他也尊敬，但總是隔著一層什麼。

　　隻有孟笙，他偶爾會覺得孟笙像女兒一樣。

　　關心他，偶爾會嘮叨上一兩句，就如現在一樣。

　　很親近。

　　很快，傭人就端來一杯紅茶，茶湯清澈，淡淡的清香隨著一縷縷熱氣竄入孟笙的鼻尖，佔據了她的嗅覺。

　　她抿了口，就看商毅錚揮褪正廳裡的傭人。

　　等廳裡靜謐下來，也沒有多餘的身影了，他才進入正題，「昨天網上的報道我看到了，也聽泊禹說你要離婚，搬出月之下別墅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