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故意做給他看的
食堂?
孟笙微愣,下意識看向裴綏,恰好裴綏也朝她看了過來。
「這個點回去會堵車。」
裴綏聲音淡淡。
但言下之意是可以吃了,錯開晚高峰再回去。
孟笙中午就吃了幾口拉麵,其實現在就有點餓了,即便回去不堵車,也要兩個多小時。
她有低血糖,經不住餓。
想到這,她也沒扭捏和矯情,對裴歡笑道,「那就有勞裴歡姐了,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們?
裴綏下意識掀起眼皮,那雙淡漠的眼眸裡映著她那張巧笑嫣然的側容,唇紅齒白,嬌艷又明媚。
一陣忽然鈴聲響起,讓他忽略了心間那絲輕微的悸動。
他平靜自然的收回視線,接起電話。
這邊裴歡已經拉上孟笙出了辦公室,「這有勞什麼,我就帶個路,刷個卡而已。走吧。」
待她們倆進了電梯,裴綏才追上來。
裴歡還嘟囔了一句,「快點的,就等你了。」
研究檢驗中心共有三個食堂,兩大一小,分佈的都還有點散,裴歡帶著他們到來到最近,也是最小的那個食堂。
雖然食堂是最小的,但裡面的飯菜是最貴,味道也是最好吃的。
來這個食堂的人,基本都是辦公樓的,從一路上和不少人打了招呼。
裴歡和裴綏雖說是雙胞胎。
但長得不像,性格也是兩個極端。
裴綏即便是做律師行業的,話卻很少,非必要時,他通常都是言簡意賅。
而裴歡明顯是個健談性子,從見面到現在,孟笙和她之間的話題就沒掉到地上過。
來的路上還有意問到孟笙有沒有男朋友。
但孟笙的回答顯然是讓她失望的。
已婚啊。
裴歡無奈的嘆息一聲,她還以為,自己這個弟弟要脫單了呢。
結果,是她妄想了。
好吧。
孟笙不知道她那麼多心思,拿了餐盤後,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二十多道菜品上徘徊。
但沒糾結太多,拿了幾樣自己想吃的,就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沒多久,夜幕已悄然降臨,窗外也忽然下起了雨,山間也起了一層朦朧的薄霧。
食堂也漸漸熱鬧起來了。
還有人抱怨這下雨天。
城西這邊的雨下了近一個星期。
孟笙以前也不太喜歡雨天,總覺得會很沉悶和惆悵,又不方便出行。
現在……
她望著窗外晶瑩的珠簾,淅淅瀝瀝的。
耳邊那些嘈雜的喧囂聲漸漸模糊。
好像……
也沒那麼厭煩了。
等吃完收好餐盤,她和裴綏就準備告辭。
裴歡也沒挽留他們,知道雨天山路不好走,再晚就更不好走了,便給他們拿了一柄透明雨傘。
孟笙接過傘,「今天多謝你了,裴歡姐,等你有空回城南了,我請你吃飯,或者來美術館逛逛。」
「行,我可都記著了。」裴歡笑著應下,又囑咐裴綏道,「開慢點,注意安全,到家報平安。」
「嗯。」
裴綏發了個鼻音,剛轉身,聽裴歡的聲音再次響起,「阿綏,你中秋節後是不是都沒回去過了?」
裴綏一頓。
裴家的老宅就在城西。
但他通常都是住在城南那邊。
裴歡知道他不喜歡回老宅,但他和家裡老太太的感情很好。
她遲疑了下,「我聽大哥說,下個月二十多號奶奶就要從姑姑那邊回來了,你要不要一起去接?」
裴綏沒回頭,隻冷淡的回了句「知道了」,便走進孟笙撐的傘下,頎長的腿邁進千絲萬縷的銀絲中。
山間的氣溫比市裡還要低,一陣凜冽的寒風拂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縮了下脖子,攏了攏身上的大衣。
她雖然穿的是平底鞋,但個頭並不矮,奈何裴綏比她高一個頭。
食堂走到大門口的路也是有點距離的,她舉著傘有點累。
正準備換手時,一隻節骨分明,修長白皙的手伸過來將傘接了過去。
她手裡一空,側首看向一旁的男人,懸在空中的手臂垂在身側。
雨傘傾斜。
替她擋住了隨風吹來的水珠。
遠遠瞧著,兩道郎才女貌的背影在好似在步入那副煙雨朦朧的極美畫卷中。
到了車旁,孟笙彎腰坐進副駕駛室內,在他關門那刻才注意到他右肩處的大片濕痕。
她張了張嘴,還未出聲,裴綏已經將車門關上,繞過車頭,收了傘,進了駕駛室就把把暖氣和雨刮器打開。
再把大衣脫下來丟在後座,輕踩油門,緩緩往山下駛去。
孟笙的目光從那件大衣上收回來,輕聲說,「謝謝。」
這聲「謝謝」裡包含了許多。
包括他帶她來研究檢測中心,也謝謝他的照顧。
裴綏沒說話,四平八穩的握著方向盤。
孟笙知道他聽見了,便也噤了聲。
車子行駛快到山腳下時,雨在突然下大了,豆大的雨珠如水炮一般砸在車窗上,層層疊疊,依稀了視線。
沒幾分鐘,雨刮器都有點跟不上。
看不清路,車肯定是不能繼續開了。
裴綏乾脆將車停在路邊,打開雙閃,「等雨小點再走。」
「嗯。」
孟笙輕輕應了聲,打開手機的天氣預報,秀眉蹙起,「這大雨要下一個小時,後面是小雨,到十點多才停雨。」
剛剛好在是把飯吃了,不用在車裡餓肚子。
不然被雨堵在路上,還要挨餓,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今天回去,肯定晚了。
她想了下,在微信和喬娜說了一聲,道了個歉。喬娜也不在意,她住的地方離美術館其實也不遠,開車也就十分鐘。
交通工具的選擇性還是蠻高的。
清零的山路上隻有他們這一輛車,霧靄似紗,天地氤氳,夜色漸濃,除了前方車燈照亮的方寸,其餘入眼皆是一片黑沉。
車窗外的雨聲反倒像那交響樂,勢如磅礴。
孟笙倒不是個膽小的人,但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大山裡,又是在這種天氣下。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她心頭不由撫上一層焦躁。
叮!
一道突兀的簡訊提示音在寂靜的車廂裡響起。
【商泊禹今天晚上帶寧微微在井一町日料店用晚餐。還送了一塊卡地亞手錶給她當做補償。】
孟笙一怔,那絲焦躁猛地凝住。
幾息之間,就崩成碎片,融入山谷的雲煙中。
中午商泊禹就給她發消息了,說晚上要加班,讓她晚上也不用去老宅了,回去早點休息便好。
呵,合著他和寧微微約會吃燭光晚餐去了。
裴綏餘光不經意瞥到她緊握的拳頭和緊繃的下顎線,還是平淡問了一句,「怎麼了?」
孟笙聞聲,擡頭看他,猝不及防的撞進他那雙深邃冷漠的丹鳳眼。
她自嘲地笑了笑,聲音故作鬆散之態,「沒什麼大事,就是私家偵探和我說,商泊禹和寧微微在一起吃飯約會而已。」
裴綏也不意外,他也接收了好幾手孟笙發來的證據,尤其是一些照片,看著就不像是出自她手。
自然猜到了她肯定請了私家偵探。
隻不過,他心裡對孟笙一直有一個疑團沒有解開。
可一想到上回在停車場她的回答,想問的話在嘴邊溜達了一圈,又咽回肚子了。
他思忖著轉移話題,「有一件事,你心裡要有個準備。」
這話題跳躍性,孟笙差點沒反應過來。
但心底湧上來的難過和苦澀莫名壓下去了幾分。
「什麼事?」
「那杯果茶的檢測報告出來,即便裡面是真的有會危害到你性命的成分,但也不能完全證明那葯就是寧微微下的。」
「果茶經手的人肯定多,除了店員和外賣員,誰也說不清你們美術館的其他人有沒有碰。除非你手裡有鐵證,或者證人。」
孟笙也明白他的意思,眉頭微皺,「以寧微微的謹慎性子,就算是下藥了,她肯定會避著人和攝像頭的,不會空留把柄的。」
「那葯她總不會憑空變出來。」
是啊。
寧微微不管怎麼弄到的葯,總會有個渠道。
既然找不到其他證據,那就隻能從這上面下手了。
她想了想說,「我這幾天會先查查她都接觸了哪些人。」
裴綏點頭,「嗯。」
車內原本尷尬僵硬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臨近八點左右,雨勢肉眼可見的小了,車燈下的霧卻更濃了。
裴綏也沒開太快。
直到十點過才下了城南這邊的高速,他瞥了眼一旁女人的恬靜睡顏,修長的食指敲了下方向盤。
又過了兩分鐘才問,「你家地址。」
「到了?」
孟笙睡眠向來淺,在車上也沒熟睡,聽到聲,便睡眼惺忪的睜開眼,隔著當方玻璃,看著前方被昏黃路燈照亮的無盡公路,愣了下神。
裴綏重複,「你家地址。」
「你不回律所嗎?」
「不回,繞路麻煩。」
他不回律所,喬娜的車隻能明天抽時間去開回美術館了。
孟笙報了個位置,裴綏像是知道一樣,也沒導航,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左右,車子已經到了別墅小區附近了。
商泊禹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進來的。
問她是不是還沒下班,怎麼還沒回去?
聽著他關切備至的語氣,孟笙覺得諷刺極了,
她冷淡的聲音裡含了幾分笑意,「快了,已經到小區外面。你到家了?」
電話那頭的商泊禹聲音溫柔,「剛回來,看你不在家,有點不放心。快到了就好,我等你回來。」
「嗯。」
掛了電話,孟笙正準備思量等會用什麼借口搪塞商泊禹時,耳邊忽然響起男人低沉的評價,「演戲,你有幾分天賦。」
孟笙收起手機,笑了下,卻不及眼底。
「有那麼幾位好老師,這演技想不進步都難。」
餘瓊華,商泊禹,寧微微,他們任何一個單拎出來,都能當上她師傅。
而且,這三個,都算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她要是演技不好,十條命都不夠給他們禍禍。
裴綏沒接話,隻微不可察的養了下眉梢。
因為有孟笙在,車子很順利的駛入別墅小區,徑直開了幾分鐘又拐了個彎,才到那棟四百多平的歐式別墅門前。
在車子拐彎的時候,孟笙就看到了站在門前的身影。
是商泊禹。
她也沒必要遮遮掩掩,等車子停下,她解開安全帶下去,還未張嘴說話,商泊禹兩步跨過來,「老婆……」
他還想問是誰送她回來的,便透過車門的大縫隙看到了駕駛室的人。
眉頭頓時擰在了一起。
裴綏?!
怎麼又是他?
他想起前幾次和笙笙吵架,裴綏都在場。
想到這,他心裡生出的不悅和煩躁幾乎要將他堙滅,他努力壓了壓,伸出手摟住了孟笙的腰,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
聲音輕柔又擔憂,還似是鬆口氣,「怎麼今天回來的這麼晚?再不回來,我都要開車去找你了。」
孟笙渾身一僵,沒想到他會突然親下來。
腦海裡猛地浮現出他和寧微微那些盡情親密的畫面,那種難以言喻的排斥和噁心感,如滾燙的岩漿一般,瞬間就充斥著她的兇膛。
她冷著臉,強行克制住那絲怒火,瞪他,還不得不把握好語氣,「你幹什麼?」
商泊禹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尖,盡顯寵溺,「你是我老婆,我親一下怎麼了?」
話音一落,他似是剛發現車裡的人一樣,面露差異,「裴律師?你送笙笙回來的?」
裴綏怎麼會看不出他的刻意?
無非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他瞥了眼孟笙那張憋著怒火的臉,又睨向商泊禹那張看似溫潤謙和的臉,嘴角哂出一個輕蔑的弧度。
跳樑小醜。
「走了。」
孟笙聞言,朝他看過去,攥了攥拳,也擠不出笑,「好。今天多謝你了,路上小心點,注意安全。」
裴綏點了下頭,等孟笙把車門關上,他便調轉車頭,駛出了小區。
孟笙看著車子消失在拐角處,收回視線,心裡的厭惡再也忍不住,推開他攬在腰上的手往裡走。
嘴上卻嘟囔道,「你就不能注意點,別人還在呢,多不好意思啊!」
商泊禹臉上帶笑,跟著她走進去,「剛剛沒注意,太擔心你了。不過……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孟笙側過頭,擡手擦了擦他剛剛親下來的地方。
「去了趟城西見應老師,那邊晚上下了一場大雨,碰巧遇到了他。」
她沒說得太細,隻簡單解釋了幾句。
商泊禹倒是知道裴家老宅在城西,他去那邊倒是不稀奇。
即將和美術館合作的畫家應斐渟也正好住在那邊,孟笙去那邊的理由也讓人挑不出錯來。
隻是……
城西也挺大的,他們就這碰上了?
他問了一嘴,「這麼巧?」
孟笙用手擦了兩下臉,還是覺得不得勁,不僅厭惡還煩躁,聲音也硬了下來,「嗯,和你前幾回遇到寧微微一樣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