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沒有想過，我二十年前喜歡吃水果糖，那也是因為窮。」

　　陸江庭噎住，他知道自己理虧，可他還是梗著脖子道：「那你應該提前跟我說呀，不管怎麼說，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怎麼能把它丟在地上？咱們家現在的條件雖然好了很多，但也不能浪費的。」

　　陸江庭把地上的水果糖撿起來，拍了拍灰。

　　「時間不早了，咱們快去吧。」

　　林玉瑤：「你就得拿著它們去？」

　　「這個點兒了，我再跑去重買來不急了。這次就拿它們將就一下吧，你說我了，我就記得了，我下次肯定換。」

　　林玉瑤氣得一個仰倒，「那你是買給我吃的，還是買給我爹娘的？」

　　「還不都一樣，嶽父嶽母知道你喜歡，走的時候又塞給你。」

　　他看到玉瑤又生氣了，說他是故意的，故意要侮辱她和她的娘家人，撲上來撓花了他的臉。

　　他大罵她是潑婦，說她變了，變成了他不認識的模樣。

　　那天他們終究沒能一起去老丈人家，他還被玉瑤打了出來，要不是他跑得快，她手裡的鏟子能把他的腳踝鏟下來。

　　那一天，他窩在柴房的草垛子裡睡了一晚。

　　他氣了一夜，可又想到這些年裡玉瑤照顧他父母的辛苦，他決定忍了這一回，向她好好道個歉。

　　天沒亮他就起來了，抱了柴火去廚房給她做飯，當作是賠禮道歉。

　　沒想到忙活了半天，他連火都沒升起來。

　　他從來沒幹過這些，他覺得這不能怪他吧。

　　不想玉瑤站在門口譏諷的問：「你在方晴家能點燃火嗎？」

　　陸江庭說：「那能一樣嗎？方晴家用的是燃氣。」

　　「那個是不是很容易就點燃了？」

　　「當然，隻要扭動開關就能打著火，做飯也不用搞得烏煙瘴氣的，確實方便多了。」

　　林玉瑤苦笑道：「所以她不容易，還是我不容易？」

　　陸江庭愣住。

　　「你口口聲聲的說方晴不容易，現在你看到了，就連燒火做飯這麼日常又簡單的事，她都要比我容易那麼多呢。」

　　「我……」陸江庭自知理虧，上前來安慰道：「我補償他們母子都是因為建軍，如今晨晨已經成年了，我再也不用管他們了。玉瑤，我知道你這些年受苦了，以後我會好了補償你。我這次回來，就是跟你說這事的，回頭你跟苗苗一起去南城，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

　　林玉瑤：「什麼時候？」

　　陸江庭愣了一下，想了一會兒道：「苗苗現在正是關鍵時候，不好換學校，等她初中畢業吧，高中去南城上。」

　　「那還有兩年？」

　　「對，還有兩年，很快的。」

　　「為什麼現在不行？」

　　「這……」現在他手上沒有多少錢，為了幫王晨晨疏通關係，他的錢都花光了。

　　他這次帶了五百塊錢回來給玉瑤，還是借的呢，他都沒敢跟玉瑤說。

　　「那邊初中不好，苗苗上的是咱們這裡的重點高中，全國有名的，換了太可惜了。」

　　林玉瑤啥都沒說，隻冷漠的推開了他。

　　他不知道說什麼好，隻站在原地看著她在廚房忙碌。

　　他試圖說些什麼緩解氣氛，剛一開口，又聽玉瑤說：「你給方晴母子買東西，也會這麼敷衍嗎？」

　　陸江庭一怔，「什麼？」

　　「這麼多年來，你送禮物一向是兩包水果糖，你給方晴母子也是這樣嗎？」

　　陸江庭：「我怎麼會莫名其妙的送他們禮物呢？我從來沒送過啊。」

　　「哦，那你給他們那麼多東西算什麼？」

　　「我沒給他們什麼呀，晨晨生病，我幫忙帶去醫院，是因為方晴識字不多，她連怎麼挂號都不懂。」

　　「我幫晨晨找學校，幫他安排工作的事，這也是應該的呀。你知道的，如果建軍活著，這些事都會有建軍來做。那次任務，如果不是我太膽小了，死的根本不會是他。這些事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以為你能理解我。」

　　林玉瑤苦笑不已，再沒有出聲。

　　她的笑容讓他心慌，那是嘲笑，讓他心裡很不舒服。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她怎麼還揪著不放呢。

　　陸江庭氣不過，吃飯的時候又舊事重提。

　　「是，我承認這些年裡我對方晴母子付出得更多，可方晴不像你這麼彆扭，她要什麼會直說。比如讓我幫晨晨找學校，讓我幫他開家長會，讓我幫他們搬家找工作……可你呢？你什麼也不說，就讓我猜。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橘子味兒水果糖，你又不滿意。」

　　也不知道哪句話刺激到了她，她直接把桌子掀了。

　　陸江庭愣在原地。

　　「好好，我沒說是吧？我給你說了多少次，家裡錢不夠花，你爹娘治病要錢，家裡買農藥要錢，孩子上學要錢，你聽了嗎？」

　　「我……我給了啊，這些年我給的還少嗎？」

　　「有給方晴的多嗎？」

　　陸江庭：「……」

　　「城裡開銷大，不一樣的。」

　　她大概是覺得對牛彈琴，說不清子。

　　隻冷冷的吐出幾個字，「你給我滾。」

　　他覺得她現在變得不可理喻，完全就是一個潑婦。

　　他回來才幾天，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要真把她們接到南城去還得了？

　　以玉瑤的脾氣，還不知道得鬧成什麼樣，平白的叫鄰居們笑話了去。

　　她已經不是十幾年前的玉瑤了，她現在與村裡那些整天為雞毛蒜皮的事吵架打架的婦人無異，根本適應不了城裡的生活。

　　這一趟回家，徹底打消了他要把她們母女接去南城過日子的念頭。

　　陸江庭冷著臉收拾了東西，明明離假期還有半個月，他卻待不下去了。

　　他提著包站在門口，看著玉瑤冷漠的道：「你想要錢？好，從今往後，除了錢，我再也給不了你其它。」

　　……

　　陸江庭從夢境中驚醒，看了看窗外，天東始白，晨曦初現。

　　他一心想看到自己在未來的日子裡能補償她們母女。

　　當他看到他借了五百塊錢回家的時候，他還真以為他們會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可萬萬沒想到，最後他是那樣冷漠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