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盤主任上周剛給我介紹的對象，機械廠的高級技術員，看上去還不錯吧。」

　　林慧的笑容有些蒼白。

　　是了，對這段感情痛苦的不隻有陸湛，林慧同樣很煎熬，江菱甚至再沒有了勸說她的資格，想到這段時間狀態好了不少的哥哥，江菱忍不住寬慰兩句：

　　「慧，我哥已經在努力做復健，連醫生都說他恢復是遲早的事。」

　　「和我無關了。」林慧默默擦去眼角的淚，強調：「志剛是個合適的結婚對象，其實我對他挺滿意的。」

　　「關於我已經談了結婚對象的事，你可以和你哥哥說，我們都該從那段感情中走出來了。

　　方瑾對你哥哥挺好的，她願意放棄所有包括家人，隻為陪伴在他身邊，我知道自己和她的差距，菱菱，我放過你哥哥了。」

　　學校裡的事業是林慧終身奮鬥的目標，她確實無法為了陸湛放棄這些，這就是一開始橫在兩人間的問題。

　　見她眼神堅定，江菱沉默了。

　　……

　　從那日開始，林慧再也沒有避諱過自己談了對象的事，這股風吹到陸湛那裡是遲早的，過年前夕，和哥哥冷戰許久的江菱在寒假期間終於決定去老宅一趟。

　　冬天一到，兩個孩子裹得就像熊一樣，正是學走路的時候，高翠蘭時常把兩個孩子往院子裡一扔，就讓他們隨便亂爬亂走，至於那些尖銳的東西，都被代姐收了起來。

　　趙紅英進屋的時候，剛好被蹣跚學步的晚意撲了個滿懷，她一手把孩子抱起來，另一隻手把拎來的肉舉高：

　　「媽，快來搭把手，我給你們帶了兩斤五花肉，正好熬點油。」

　　江菱推門而出，瞧見被晚意抱了個滿懷的大嫂，她笑著招呼：「嫂子，你在食品廠上班不容易，肉票這些都緊著狗蛋用，不要總往家裡送，我們有得吃，再不濟還能去部隊食堂買飯。」

　　「一家那麼多張嘴，再者來喜現在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我做大嫂的，不能讓你和老三總貼補。」

　　趙紅英抱著晚意進了房間，瞧見被妹妹抱走，在角落裡玩泥球的南風扶著台階，晃悠悠的朝著屋內爬，惹得大家忍俊不禁。

　　瞧見來喜那吹了氣球似的肚皮，趙紅英笑道：「難怪最近老二拼了命似的工作，原因在這裡啊。」

　　說罷，她變魔術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鹽津棗，遞給來喜：「嫂子特意給你帶的。」

　　來喜頓時笑得眉眼彎彎，抱著棗子歡歡喜喜的回房間偷吃。

　　手頭寬裕後，趙紅英的性子變得不少，至少越來越貼近高翠蘭眼中的標準了，每次過來都絕不空手，江菱不是個佔便宜的性格，拉開櫥櫃，把前兩日周煬他們剛發的豬肉罐頭給趙紅英裝了些：

　　「我記得狗蛋可愛吃這個了，嫂子你待會兒幫忙帶回去。」

　　「嗐，使不得，廠裡有這些東西的。」

　　「我知道，要用錢票買的嘛，不是大風刮來的。」江菱語氣微頓，不經意的提了一嘴：「嫂子，你們食品廠是不是來了新的領導？一個叫溫林的……」

　　「沒有啊，她就一普通職工，倒是個有本事的，憑藉自己努力已經做到了小組長的位置，還真別說，她對我可熱情了，經常都是一張笑臉，閑著沒事就打聽我們家裡的事，你們是朋友啊？！」

　　「不算是。」

　　「不是朋友就好，最近她似乎惹了蔣洪玲不快，兩人掐得厲害……」趙紅英正說話呢，瞧見江菱又塞了包桃酥進袋子裡，她忍不住叫了一聲，艱難開口：

　　「菱菱，別給嫂子裝了，有空放兩根蛇瓜就行，嫂子和你說實話吧，現在生活比起下半年那會兒，已經好了不少。

　　黑市裡的政策莫名放寬了很多，嫂子有空閑時間，都和你大哥倒騰了東西去賣，手裡又攢了一筆錢……」

　　「……」

　　江菱滿頭黑線：「我聽媽說你去火柴廠接了糊紙盒的工作？以補貼家用。」

　　趙紅英一臉心虛：「那都是瞞著老太太的障眼法，結果把自己套進去了，現在一到傍晚，你大哥和狗蛋都得幫我糊紙盒，苦不堪言吶。

　　賺來的那點錢還不夠我去黑市兩天的，好菱菱，你要實在心疼嫂子，就幫我找個能幫忙糊紙盒的，手續費嫂子一分都不要。」

　　「我隻能試試。」

　　為著穩定，趙紅英和火柴廠是簽訂了合約的，這點江菱都清楚，吃過晚飯後，她把代姐準備好的梅菜扣肉拎上，想了想，又裝了三四個蘋果去了陸家老宅。

　　因為陸湛和方瑾的事情，她已經很久沒有踏足這裡了，剛靠近，正在做復健的陸湛就一個不察摔到了軟墊上，不等方瑾來扶他，男人就急急的喊出了聲：

　　「菱菱——」

　　被點名的江菱拎著東西進來，面無表情道：「路過，順便來看看你們。」

　　說罷，她把東西遞給方瑾。

　　因著陸老爺子的交代，隔三岔五的，代姐都會做了好吃的送來，方瑾早就習慣了，她把東西拿進屋，留足了空間給兩兄妹。

　　陸湛知道自己一意孤行的事讓妹妹很為難，畢竟，對方是要和林慧朝夕相處的，等於說是他們中間的夾心餅乾，安慰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江菱直接戳了他的心：

　　「哥，林老師談對象了。」

　　陸湛猝不及防，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凝滯：

　　「挺……挺好的啊。」

　　「是挺好的，我來這裡就是想告訴你，那些過不去的，早就該過去了，你們互相放棄，這件事該翻篇了。」

　　陸湛：「我沒說不放棄啊，我就一廢人，有什麼好指望的，我……」

　　一塊蘋果差點砸在陸湛頭頂，被他揚手接住，視線往上，是方瑾那張嫌棄的臉：「廢人也要吃水果。」

　　陸湛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剛想兇回去，就見方瑾非常禮貌的端來盤蘋果遞給江菱，細看眸底其實很忐忑。

　　江菱沒有伸手接過，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說了句家常話：

　　「聽說方家二房在給你張羅結婚，鬧得挺大，就因為這事，我爸花了一筆錢打發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