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搶在嫂子前面回答：「媽，你放心，我心態好得好。」

　　高翠蘭白他一眼：「你就是個湊數的，根本不需要俺操心，反正都考不上，俺這些話都是說給你嫂子聽的，菱菱啊，加油。」

　　周秀：「……」

　　就隻有剛回家那兩天他是高翠蘭的寶，時間一久，就變成了地裡的草，周秀撇撇嘴，幫著自家嫂子拎東西，很快就消失在了考場盡頭。

　　直到徹底瞧不見他們的身影，隱在人群中的周煬走了過來，察覺到熟悉的氣息，高翠蘭嚴肅道：「來都來了，咋不和你媳婦說兩句鼓勵的話？」

　　「怕她緊張。」

　　周煬視線定定的落在那考場內，因高考的原因，他一早就把軍區的事情處理完畢，跟在他們身後來了縣城，確保弟弟和媳婦一路順暢。

　　等人進了考場後，那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周煬沉聲道：「媽，你覺得他們能考上大學嗎？」

　　「反正你弟弟考不上，家裡的基因太差，就這樣吧。」高翠蘭翻了個白眼。

　　周煬：「……」

　　母子倆大眼瞪小眼，一時無言。

　　……

　　江菱和周秀報考的都是理工類考試科目，原本是相同時間結束的，由於江菱報考了外語，所以有一門加試，等從教室出來後，連續兩天高強度的思考直讓她覺得身體都差點被掏空。

　　江菱跑到學校的衛生間，往臉上潑了點冷水保持精神，剛走到拐角的功夫，就瞧見吳明遠迎面走來。

　　青年眼睛一亮，脫口而出：「江菱，我剛剛瞧見你也參加了外語加試，厲害啊。」

　　江菱笑了笑：「託了你那本書的福。」

　　吳明遠順勢走到她身邊，佯裝不在意的問：「他們都說這次難度挺大，你覺得如何？」

　　「都已經踏出考場，沒必要再討論不可能改變的事吧，我認為現在最重要的是放鬆身心。」

　　吳明遠差點被江菱逗笑，他摸了摸腦袋回答：「你說的對！」

　　兩人從學校走到外面的間隙，眼瞅著吳明遠還想要談天論地，江菱指了指前面，委婉表示：

　　「我丈夫來接我了，有空下次再聊。」

　　丈、丈夫？！

　　吳明遠怔在原地，順著江菱的視線他瞧見了開著吉普車的周煬，對方穿著軍裝，落過來的視線猶如實質，充滿了壓迫感，唯有看向江菱時是溫和的。

　　『咔嚓』一聲，某人的少男心悄悄碎掉了。

　　吳明遠難得失態，連再見的話都說不出口，隻能目送著那輛囂張的吉普車在他的視線中揚長而去，半響，他給了自己一巴掌，嘟嚷咒罵：

　　「卧槽！讓你眼瞎——」

　　……

　　「剛剛那是誰？」周煬手扶著方向盤，目光落在遠處，佯裝不在意的問了句：「看他對你挺關心的模樣。」

　　「醋了？」

　　「沒有。」

　　「噗……」江菱直接笑出了聲，她解釋：「我都三個孩子的媽了，還沒自信到能夠禍害未婚青年，另外，你就真沒有認出來？

　　那人是夜校的負責人員，過河拆橋的事要少幹，哪怕是敷衍，都得再敷衍對方一段時間，所以周旅長有什麼不爽的情緒，先憋著吧。」

　　周煬差點被嗆到，連著咳嗽了兩聲。

　　江菱剛想繼續調侃他，餘光冷不丁的瞥見個熟悉背影，她眼角微跳，脫口而出：「等等！等一下——」

　　周煬緊急踩了剎車。

　　就在這一秒，江菱拉開車門直接奔到了過道上，環顧左右，剛剛的身影彷彿是她的錯覺，周煬緊隨其後，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你知不知道從車上跑下來這個動作多危險，下次不能再這樣。」

　　江菱看向他，問：「你有沒有瞧見……」

　　周煬皺眉：「瞧見什麼？」

　　「沒什麼。」江菱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太累出現了幻覺，她苦笑道：「我同學，你不認識的。」

　　說罷，她再次鑽進了吉普車裡。

　　徒留周煬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

　　因要照顧家中媳婦，吳明德已經很久都沒有上省城了，借著高考這趟出來，他去了供銷社，購置了一桶麥乳精和兩匹土布，為的是即將出生的孩子。

　　拎著東西坐牛車趕赴許家溝時，半道上遇見了拎著酒的吳明遠，對方非但不領受他的好意，還把吳明德從車上拉了下來。

　　兄弟兩人一同攀上那土坡。

　　吳明遠張嘴咬開酒瓶的蓋子，鬱悶道：「明德，我今日做了件蠢事，想要和你喝兩杯，醉解千愁。」

　　吳明德瞥了眼醉卧在山頭的夕陽，提醒：「十分鐘，我還得趕回去給歡子弄晚飯。」

　　旁邊的吳明遠咕嚕咕嚕的灌酒，半響，自嘲的笑了一句：「我真傻！居然會覺得漂亮的女同志會沒有對象，你知道嗎？

　　我們夜校來了個超級漂亮的女同志，那臉是臉，兇是兇的，光是看她一眼都能硬，可惜了，她已經結婚了。

　　她丈夫一看就是有權勢地位的，和我們這些農村出身的泥腿子完全不一樣，我的命怎麼就那麼苦……」

　　「你要是想說的就這些，自己喝吧，我沒空管你。」

　　吳明德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吳明遠哭嚎道：「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好看！比你還好看！」

　　吳明德很快就消失了個沒影，氣得吳明遠在原地打滾，酒意上頭後，他崩潰道：「就知道你們看不起我，老子遲早會出人頭地，把你們通通踩在腳下！

　　到時候就算你想陪，我他媽都不需要——」

　　他把酒瓶砸了出去，眼睛都紅了。

　　所有參加高考的學生都在等一個翻身的機會，包括吳明遠，那日後，夜校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他沒了來錢的途徑，隻能寄希望於高考成績上。

　　每天都能踩著他那破自行車去公社教育辦問三趟，成績出來的那兩日，吳明遠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一見到教育辦的老張就開始腆著臉問正事。

　　終於，負責人老張這次從抽屜裡翻出了錄取通知書：「確實有你們許家溝的好消息，是清北大學的正式通知書！」

　　吳明遠頓時激動得手腳都不知往何處放：

　　「是我的麼？大爺你趕緊翻出來我瞧瞧！」

　　「好像是吧，我看看，是叫吳明……吳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