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喜的反應比江菱快多了，她一手支撐著背後的趙紅英，一手拉住了江菱，眉宇間是肉眼可見的焦急。

　　兩個人一同被扯進了草叢中。

　　江菱從來不是認命的人，手剛摸上匕首，下一秒，高翠蘭驚恐的聲音就在她們耳邊響起：「乖乖！不要說話！不要鬧出動靜——」

　　江菱扭頭，瞧見了狼狽的老太太，對方頭髮裡插著野草，臉頰處還有被割出的傷口。

　　她心口一跳，追問：「媽，怎麼回事？！」

　　高翠蘭擔憂的望了眼空無一人的鄉村路，後拍著大腿道：「俺也不知啊，那些個賊人咋就能掙脫了束縛？要不是俺腿腳快，恐怕都見不著你們了！

　　前往公社的路上全是他們的人，現在出去，自投羅網啊，俺尋思著，要不先躲到村裡去，等秀秀帶人來了再說，他們人多勢眾，俺怕出意外，菱菱，乖寶，你的安危最重要……」

　　「趙家那邊……」

　　「她們沒能跑出來。」

　　高翠蘭渾濁的眼底難得閃過一絲愧疚。

　　江菱明白，這個節骨眼上，留下不是受辱就是受死，她搖頭：「不能去村裡！更危險！」

　　高翠蘭急道：「總不能坐以待斃啊，他們遲早搜過來的！俺一把老骨頭無所謂，可菱菱，你和來喜，你們……」

　　老太太眼睛都紅了。

　　悔恨攀至頂峰，早知道她就一個人來尋趙紅英了，不至於把老二老三的寶貝疙瘩牽扯進險境，可說到底，如果讓她一個人過來，恐怕連馬草村的門都摸不到。

　　她恨這場災禍，恨這災禍帶來的變數，同樣恨趙紅英不省心，鬧出許多禍事，剛才逃走時，老太太分明聽到了趙家那幺媳婦的慘叫聲。

　　高翠蘭心一橫，咬牙道：「走！必須走！」

　　來喜瞧見她們想找條生路，二話不說，馬上背著趙紅英，義無反顧的領著人朝著蒼茫的山野前行。

　　臨到巍峨山腳，高翠蘭有些猶豫，自幼在村裡長大的她對深山有本能恐懼，老一輩的人總愛說山裡有東西，每到傍晚，無關天氣，深山會起大霧。

　　遠遠的，所有東西都看不清模樣。

　　一如此刻。

　　高翠蘭瞥了眼蒼茫的山勢和近乎及腰的野草，躊躇不前，江菱握住了她粗糙的手，鼓勵道：「媽，別怕！當初我是在山裡撿到來喜的，她能帶我們進去，定能帶我們出來。」

　　迎上兒媳婦安慰的眸光，高翠蘭眼眶微濕：

　　「媽活夠了，無所謂，就希望你們仨能逃過此劫。」

　　於她們而言，馬草村的男人更危險，高翠蘭不再猶豫，婆媳四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山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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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靜謐的鄉村小路上有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在前行，趙母捂著疼痛的額頭，扯著嗓音喊前面的人：

　　「葉子！葉子！你等等媽……」

　　渾身是血的陳葉轉身，把手裡的刀片顫巍巍的對準趙母，委屈得哭出了顫音：「你不是我媽！你，你明知道他在欺負我，你還阻止我殺他，是他欺負我，是他先欺負我的——！」

　　一向膽小的兒媳婦被逼成這個模樣，像個夜叉，趙母隻感到頭皮發麻：「媽是怕你攤上人命官司，傻孩子啊！」

　　一想到剛才麻子臉做的那些齷齪事，陳葉頓時感覺血液都在逆流，女子的貞潔從來都在裙擺下，被玷污後，她不會有任何活路。

　　所以，膽小的她拼盡了全力，隻想殺了那個哄騙她、欺負她的男人，讓陳葉沒想到的是，阻止她的人會是趙母，好在，最終她依舊手刃了那個畜牲。

　　這個婆婆，從未把她放在眼裡，甚至放任其他人欺辱她，隻為換一個活著走出石坎節公社的機會。

　　可她不能出事，

　　她肚子裡還懷著趙峰的骨肉，未滿三月，因趙家這段時間日子難熬，趙母早就打過招呼，讓他們暫時不要有孩子，免得加重家裡的負擔。

　　夫妻倆一合計，沒打算把孩子的事情和家裡人說，到時候鬧開了大不了就分家，她從未矯情，也沒把自己當成個孕婦，照舊為了家裡的事四處奔走。

　　可沒想到的是，自私的婆婆，根本沒把她當人！

　　一想到這裡，陳葉喉嚨都泛起了鐵鏽味，膽小的她渾身抖得如篩糠，又哭又笑道：「被他欺負後，等待我的隻會是沉塘的下場！

　　既然都是死，為啥我不能拉個墊背的？還是說，你擔心我會影響趙家的名聲？鄧繁星，你女兒說的沒錯，你骨子裡自私自利！害趙家落到如此地步的不是她，是你！！」

　　「是你讓我和趙峰家破人亡，你知不知道，我有孕……」

　　不遠處忽傳來吵鬧聲響，明顯是男子的聲音，定是馬草村的人，陳葉前腳剛殺掉麻子臉，後腳村裡人就找上了門，趙母心裡慌得厲害，以至於都沒聽清兒媳婦說的話。

　　說時遲那時快，她快步上前，仗著力道一把攥住了陳葉的手，後者崩潰掙紮：「你放開我！放開我——」

　　她現在厭惡任何人的碰觸。

　　就陳葉這情況，是上趕著往人槍口上撞。

　　她想死，趙母可不想死，電光火石間，老太太扔掉兒媳婦指間捏著的刀片，粗糙的大手死死捂住其口鼻，不顧人的掙紮和恐懼，再次把她拖進了路邊的苞米地裡。

　　噩夢重現，陳葉嚇得喉嚨裡都發出了『嗬嗬』的古怪聲響，村裡人拿著鐵鍬、掃帚、木棒經過時，趙母大氣都不敢出，捂住兒媳婦的手愈加用力。

　　以至於都沒有發現對方的掙紮漸弱，那雙充斥著痛苦的眼眸漸漸變得渙散、絕望……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趙母鬆了手，呢喃道：「傻孩子！媽希望的，自然是我倆都能活下來！

　　你放心，你做過的錯事媽幫你瞞著，隻要你聽話，乖巧、孝順，關於你被玷污、殺過人的事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媽會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裡！」

　　說罷，懷中的人卻遲遲沒有反應，老太太垂眸，隻瞧見失去桎梏的陳葉身條軟塌塌的倒在了地上，了無聲息。

　　趙母瞳孔驟縮，連忙把手伸向對方鼻間，「葉子！葉子啊！你不要故意嚇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