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一時變得靜默，彷彿隻能聽見電流聲，周煬眼眶發酸，捨不得放下電話，就這樣保持著一個姿勢，直到那邊傳來幽幽的嘆氣聲，伴隨著一聲尷尬解釋：

　　「周煬啊，我是代姐，菱菱和孩子早已經睡了。」

　　「……」

　　「抱……抱歉。」

　　電話『啪』的一聲就被掛斷了，周煬頓時感到頭更疼了，揉了揉眉心和太陽穴，他忍不住露出個自嘲的笑。

　　……

　　翌日。

　　江菱剛進客廳，就瞧見代姐笑眯眯的盯著她，從竈房出來後，對方的笑容不減反增，江菱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問：

　　「代姐，我臉上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嗎？」

　　「沒有。」代姐搖搖頭，忍不住笑著調侃：「昨晚周煬打了個電話過來，說是想你了，這份想念，現在我幫他傳達。」

　　「那我現在給他回個電話。」

　　江菱坐到沙發上，開始往家屬院打電話，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周煬有事出去了，接電話的是高翠蘭。

　　接到她的問候，老太太簡直受寵若驚，言語間都是在詢問她何時歸家，兩人閑聊了兩句後，江菱掛斷電話，心情和前兩天比已經是一個天一個地了。

　　吃早飯時，正逢溫林上門送零食，對方似乎很喜歡自製美食，經常給陸老太分享，讓老人家窩心不已。

　　兩個小傢夥也喜歡甜膩膩、軟乎乎的東西，有陸老太整日帶著玩，南風和晚意明顯樂不思蜀，得知周煬的退讓，江菱的心裡已經舒服了很多，她主動要求出門轉轉。

　　陸老太疑惑道：「轉轉？」

　　「是啊，忘記和你老人家說了，周煬的四弟在帝都，我想去看看他。」

　　江菱順勢挽住了她的胳膊，笑著撒嬌，這副小模樣讓人無法拒絕，老太太有些遲疑：「你一個人出去啊，代姐是要帶孩子的，讓我如何放心……」

　　孫女長得太漂亮也是一種錯誤，就怕出門被人拐走，要是出了個好歹，隻怕孫女婿再也不會讓人過來了，想到這裡，陸老太眉宇間浮出一抹憂慮。

　　溫林路過客廳，不經意的提醒：「帝都這片我很熟，江老師不介意的話，我帶你出去。」

　　陸老太和代姐同時看向江菱。

　　江菱承認自己前兩日的態度有些過激，為了安撫老太太的心，她硬著頭皮回應：「好，麻煩你了。」

　　收拾好後，兩人很快就出了門，有家裡司機的接送，直奔百貨大樓，上二樓，挑選東西。

　　瞧見江菱認真選東西的模樣，溫林探聽：「江老師這麼漂亮，我要是你的丈夫，肯定不放心你出門的，怕走丟……」

　　「隻有我哥會有這種想法。」江菱拿起兩套男士汗衫，想起方瑾的擔憂，不動聲色的岔開了話題：

　　「說到我哥，他確實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每次出門都把我嫂子看管的牢牢的，真像是害怕人走丟了。」

　　「你哥談對象了？」

　　「是。」

　　江菱肯定的答覆讓溫林眸色沉了沉，很快這點不自然就被她掩飾了過去，她見江菱一直在看男士服裝，忍不住拿過一雙系帶的女士涼鞋遞給對方：

　　「江老師，女孩子愛自己更重要，試試這個，你的腳很漂亮，可以多穿涼鞋，帝都的女同志們都喜歡這種水晶涼鞋，你不介意的話我送你一雙。」

　　江菱把挑選好的汗衫遞給售貨員，扭頭婉拒：「我的衣衫服飾都是奶奶置辦的，不用了。」

　　「我就是想著你皮膚好，穿這些肯定好看。」末了，她加上一句：「陸家把你養得真好，有陸奶奶在，你從小到大肯定不缺漂亮衣裳穿。」

　　付賬的間隙，江菱解釋：「我是去年回到陸家的，以前是農村的孩子，談不上你所謂的好。」

　　這句話彷彿打開了溫林的話匣子，讓她瞬間滔滔不絕：

　　「真的嗎？！你居然和我一樣！不瞞你說，我也是從農村回來的，當年是從下鄉知青那裡得知了自己身世，所以想方設法的擺託了那家人回到自己的位置。

　　其實，在這件事中，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周煬，你不知道吧，我來自清溪村的方家，和周煬曾經有過娃娃親的。

　　江老師，你千萬不要誤會，我說這件事沒有其他意思，就是想說，你真的很會選，周家四兄弟中，周煬是最好的一個。

　　他小時候責任感就爆棚，那時我們和隔壁村的小孩學遊泳，如果不是他拚死救我，可能我早就沒了，因此，方家和周家定下了娃娃親。

　　一晃數年，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江菱把準備好的布票遞給售貨員，整錢找零，後不經意的回復：「這樣啊，那回頭你請他吃個飯，恩情就算還了。

　　周煬還有個弟弟，未婚，比你小了點，俗話說得好，女大三抱金磚，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

　　這樣綠茶的招數方瑾早就使過，對於江菱來說沒用，她甚至不在意，直接下了一樓，跑去購置零食。

　　瞧見售貨員把沙琪瑪、雞蛋糕和香酥麻花等好東西都往油紙裡裝，溫林佯裝驚訝道：「你喜歡吃甜食的啊，送過去的蛋糕沒見你吃過。

　　江老師，你……你對我是不是有意見啊？」

　　「不是，喜歡吃零食的是我弟弟。」

　　「周秀！？」溫林蹙眉。

　　下一秒。

　　江菱拎著油紙包轉身，認真解釋：「對，我們要去看的就是他。」

　　關於周秀的事周煬從來沒有懈怠過，還拜託了在帝都東城派出所的戰友劉公安幫忙多多照看些。

　　據對方傳達的意思，這段時間周秀跟著他的朋友在百貨大樓後面的工地捶鋼筋、搬泥沙，少年乾的全是苦力活，黑市的事半點都沒有沾，一時間，就連江菱都想不到讓對方回B市的理由。

　　她提著買好的東西，走街串巷，在溫林的帶領下，很快就尋到了正在施工的地方，塵沙漫天，打著赤膊的男人隨處可見。

　　他們滿面臟污，盡情揮灑著汗水，連空氣都無端的變得灼熱，溫林不由自主的捂住了鼻子，眸底隱隱有著嫌棄。

　　當初那種吃糠咽菜的生活彷彿迎面襲來，讓她打心底裡不爽，對周秀更是沒了半點好感，和守門的大爺說了周秀的名字後，對方很快尋來了包工頭。

　　見江菱等人衣著華麗光鮮，提著大包小包的，不是很好惹的模樣，包工頭扯著嗓子嚎道：

　　「周秀！周秀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