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歡樓，這是青樓吧！

　　張如山進青樓？宋月華怔住了，整個人隻覺得天翻地覆。

　　第一次碰到熟人進窯子，宋月華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比較好。

　　程飛已經看到宋月華了，還拍了下身邊的張如山，現在再假裝沒看到已經晚了。

　　等到張如山眯著眼看清楚兩人後，表情如被雷劈。

　　甩下旁邊的程飛後，快步朝著兩人跑了過來。

　　宋月華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張如山徑直跑到謝瑜面前。

　　「離我遠點，你個髒東西。」謝瑜嚇得往後一跳。

　　張如山瞬間面如死灰，但還是解釋道，「是程飛，他是我的客人，不是朋友，我為了找他，才進了這地方，別誤會我。」

　　宋月華把小瑜拉到身後，「保持點距離。」

　　「你也不信我？」張如山反問道。

　　宋月華道，「你春光滿面地從青樓出來，我怎麼信你。」

　　張如山急眼了，「什麼春光！你別胡說八道，誰春光滿面了，我是從迎春樓出來，但那是為了找人，不是為了狎妓！」

　　「小瑜，你在這裡別動，給我半盞茶的時間，聽我解釋。」

　　張如山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快速說道「今早辰時我出的門，周小虎可以作證，之後我去程家找程飛，結果碰到了程老爺，」

　　「他家小妾夥同外面的男人偷了家中錢財，程老爺想把錢財要回來，把小妾跟那個姦夫送進獄中，但他又不想讓旁人知道家中醜事，事情有些複雜，我大約是一個時辰後才出來，」

　　「這期間，程老家以及家中小廝都能為我作證，直到現在為止，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我就是進了這迎春樓，又能做什麼。」

　　宋月華在一旁估算著路程跟時間點點頭道，「如果他所說屬實，確實連脫衣服的功夫都沒有。」

　　張如山瞪了她一眼，繼續道，「這大白天的，我又不是那等飢不擇食的狂徒，白日宣淫，何至於此。」

　　「但你確確實實是從迎歡樓出來……」宋月華還是比較相信自己眼見的事實。

　　張如山立馬道，「程飛是狂徒！」

　　「哦……」

　　那倒也說得通。

　　說到這裡，張如山看向謝瑜，謝瑜轉過身去。

　　張如山認真反省道，「那種地方確實不該去，就算是找人，也絕不該自己進去。」

　　宋月華應和道，「確實如此，俗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你如今年輕氣盛，常去怕你把持不住。」

　　張如山，「……」

　　這迎春樓對謝瑜的衝擊力太強了，一時間她還沒回過神。

　　宋月華心想要是今天不還張如山清白，謝瑜這裡怕是過不去。

　　「你們兩個等會兒別開口說話。」

　　宋月華來到迎春樓的門口，指著張如山，同那迎人的男人道，「這位公子在你們這裡落了個錢袋，能不能幫忙找一找？」

　　「落了錢袋？」

　　男人皺著眉看了張如山一眼又問了問旁邊的人，才道，「這位公子進來找人，一分錢沒花銷，現在錢袋落了，找咱們頭上，怕是不合適吧。」

　　「真就一分錢都沒花？」宋月華問道。

　　「都說沒花了，去去去，大早上的別擱這裡搗亂。」

　　男人一臉不耐煩地揮了揮，宋月華也不追問了，朝著兩人眨了下眼，拉著小瑜就走了。

　　張如山在旁邊鬆了口氣。

　　「小瑜，我……」

　　張如山正要過去說話，謝瑜還是心中不爽，拉著宋月華趕緊往前走了幾步。

　　張如山，「……」

　　宋月華輕嘆一聲道，「你身上的脂粉味太重了，回去洗洗吧。」

　　「有這麼重嗎？」張如山不信，嗅了嗅，是有淡淡的香粉味。

　　回去的路上，宋月華從市集買了一大闆豆腐。

　　到了尤府後，是徐吉過來開的門，張如山快步進去，周小虎同他說話，隻揮了下手就急匆匆地去了後院。

　　「幹嘛呢，急吼吼的。」周小虎道。

　　大寶剛好在喝水，看了一眼道，「以我的經驗來看，可能是拉褲兜裡了。」

　　周小虎看著大寶一言難盡，「你還拉身上過啊？」

　　大寶馬上搖頭，「沒有！」

　　周小虎，「……」

　　宋月華托著一闆豆腐進來，周小虎有些無奈道，「大丫，我今天買了豆腐。」

　　把豆腐放進水盆後，宋月華道，「中午做得螞蟻上樹，豆腐可以吃兩頓，中午蔥拌豆腐，晚上香辣豆腐。」

　　正好周小虎給大寶做了烤土豆片當零嘴，烤熟後，撒上辣子跟蔥花，淋上熱油，香味撲鼻。

　　周小虎給每人都端了一份，大寶剛吃了兩口，問道，「小虎哥，能不能給小寶也留一份？」

　　「放心，你們幾個的份我都留著。」周小虎搓了搓大寶的腦袋。

　　大寶吃完東西後，自顧自地到院子裡去耍拳，年紀不大，耍起拳來卻是虎虎生威。

　　段一刀坐在旁邊吃著土豆，喝著小酒，一邊指導著大寶。

　　沒一會兒，張如山洗得清清爽爽出來找謝瑜說話。

　　雖然知道張如山是清白的，但謝瑜還是覺得膈應。

　　「張如山，唐嬸在家給你看媳婦了，你還不回去嗎？」

　　宋月華一句話，如平地驚雷。

　　段一刀酒杯剛到嘴邊又放了回去，把身子往這邊靠了靠。

　　竈房裡的剁菜聲也沒了，謝瑜平息的火氣又上來，別過臉重重地哼了一聲。

　　張如山無奈地看向宋月華。

　　他都想給宋月華磕兩個了，這一整天，光霍霍他一個人了。

　　「姑奶奶，你能不能閉個嘴啊！」張如山是真委屈。

　　謝瑜哼聲道，「昨天唐嬸上門拜託的宋姐姐，怎麼就要閉嘴了，以為閉了嘴就不給你找媳婦嗎？」

　　「我現在沒想找媳婦。」張如山道，「算了，我同你們一起回去，跟家裡人說清楚。」

　　謝瑜正色道，「你要說什麼？說你這輩子都不找媳婦了？」

　　「那不可能的……」

　　「那你要說什麼？」

　　整個院裡，除了大寶還在院裡一心一意地練拳，其餘幾人耳朵都快掉地上了。

　　張如山也不管了，大聲道，「我用不著相看，回去後我就找湯媒婆上溪南村提親。」

　　謝瑜兩臉一紅，咬著嘴轉向一邊，「你說提親就提親，說得好像別人看上了你一樣。」

　　「怎麼就沒看上，」張如山跑到她面前，指著自己的眼睛道，「反正這裡這輩子都隻容得下一個人。」

　　謝瑜不願這麼快就叫他哄了去，隻道，「人心最善變，什麼時候第二個，第三個進來了，最早的那個就得被擠出去。」

　　張如山笑道，「你說的是人心善變，我指的可是眼睛，古往今來可沒人說人眼易變的吧。」

　　「我看最善變就是你這種巧言令色之徒。」謝瑜是真的生氣了。

　　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說來道去，宋月華同段一刀小聲道，「沒事看小年輕拌嘴也挺有意思的吧。」

　　段一刀點了點頭道，「不像我們，一言不合就動手。」

　　最後張如山又是作揖又是躬身的，還是謝瑜臉皮薄，不想在熟人面前丟臉，才作罷的。

　　張如山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大寶跑到張如山面前問道，「如山哥，今天晚上我們不回家，我能跟你住一屋嗎？」

　　張如山指著東邊那間廂房道，「我住那間，你別進錯了屋就成。」

　　「好的。」大寶笑得樂呵，張如山忍不住捏了捏他臉上的小奶膘。

　　大小寶本就是雙胞胎，兩張臉從出生起就長得一模一樣，長大後也隻有體形上稍有差異，大寶隻說小寶可愛，卻不知道自己也可愛得不得了。

　　段一刀有些失落，把大寶招過去後，問道，「咋地，這就開始嫌棄你師傅腳臭了？」

　　大寶眨了眨眼睛，才道，「師傅，你腳臭也不是一天兩天，我為什麼要今天才嫌棄？」

　　段一刀，「……」

　　然後，大寶蹲了半個時辰的馬步。

　　中午送飯食的時候，宋月華跟謝瑜一起來到的棋館。

　　左四爺揭開飯食盒子，見是粉絲配肉沫，哈哈大笑道，「原來這就是螞蟻上樹，名字取得不錯！」

　　一旁的穆爺嘗了一口，好奇問道，「這粉條怎麼做的，我瞧著肉沫也不多，一口下去滿是肉味。」

　　周小虎也不藏著，隻道，「我先用碎肉炒制後，熬燉出濃湯，再用粉條慢慢燉煮吸汁，肉看著不多，也是因為切得夠碎，實際肉量是不少的。」

　　「那這20文一份，豈不虧了？」百爺問道。

　　周小虎也不好說這是宋月華買的粉條跟肉沫，隻道，「本是給棋館眾人做的定食，大夥吃著滿意，下次還可以單獨來點。」

　　左四爺吃完一口，輕擦了下嘴角道，「也不用等了，明天中午給我定一份吧。」

　　「我也要。」羅過舉手道。

　　陸城道，「給我也記一份。」

　　周小虎笑呵呵道，「多謝各位捧場。」

　　趙小福在後面把菜式跟名字記下，等到周小虎過來的時候，問道，「小虎哥，這道螞蟻上樹多少錢一份定價？」

　　周小虎道，「50文吧。」

　　一旁的謝瑜合算了一個價格道，「小虎哥這個會不會定得有些低了？」

　　周小虎小聲道，「不會，我從高娃子還有蛋蛋那裡拿的肉跟粉條價格本就不高，能賺一半足夠了，要是定得太高，別人何不去酒樓吃。」

　　「等東山上的土豆收了，我免費供粉條給你。」宋月華道。

　　周小虎嘿嘿笑道，「那多不好意思。」

　　看著左四爺跟俞多才幾人氣氛和諧，宋月華悄悄問項小雨，最後是怎麼回事。

　　項小雨道。「齊俊才拿了棋譜過來找小寶，百爺跟穆爺好奇，也擺了一桌解了起來，後面左四爺跟俞多才，還有羅過四人也覺得有意思，幾人各選一道殘局解了起來，也就沒吵了。」

　　宋月華道，「那這次還得多虧了齊俊才。」

　　「殘局……」謝瑜回想道，「莫非是之前小寶在家裡擺的？」

　　小寶正吃著飯，嘴裡塞得滿滿的，朝著謝瑜嗯嗯直點頭。

　　謝瑜道，「難怪我解不出來，原來是殘局，那也就不奇怪了。」

　　小寶擡頭看向謝瑜，嘴巴裡咀嚼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小雲，你吃完了沒，你要不先把這一局解解看。」齊俊才把棋譜擺到了小寶的面前。

　　「齊小子，別把棋譜拿走了。」左四爺喊了一聲。

　　齊俊才委屈巴巴道，「你快點來吧，那老頭可嚇人了。」

　　小寶敷衍地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

　　大寶躺在張如山的旁邊，悄聲問道，「如山哥，考秀才難不難啊？」

　　「還好，隻能說，並沒有想象中難。」

　　「你這麼厲害，能教我念書嗎？」

　　張如山轉過頭問道，「你想科考？」

　　「這個倒沒想，」大寶道，「我想早些升到丙班，最好能升到甲班，大姐說我能做大將軍，總待在丁班是當不成將軍的，我這是任重道遠啊！」

　　張如山，「……」

　　片刻後，張如山道，「書本帶來了嗎？」

　　「帶來了，」大寶興奮地從床上坐起來，「現在就要開始教我嗎？」

　　「不，」張如山閉眼道，「明天。」

　　大寶又默默地躺了下來。

　　來到縣城的兩天，小寶整日泡在棋館，大寶則是整日呆在尤府，謝瑜這兩日在小攤上吃了買了不少小東西，回程的時候，收穫滿滿。

　　張如山坐在牛車上感慨道，「好久沒坐牛車了，平日裡往來一趟可費勁了。」

　　「等再過些日子，馬爺的牛車出來跑，才是真正的方便。」宋月華笑道。

　　張如山嗯了一聲，悄悄看了謝瑜一眼，心裡祈求天地間的所有菩薩，但願他爹娘不在會這件事上阻撓他。

　　張家。

　　這會兒唐氏，張氏，張大牛跟張二牛，除了張若初，其餘人都在家。

　　「如山啊，你可算回來了，你這個混小子，」金奶奶一把拉住張如山的手，又氣又喜，「可吃了晚飯？」

　　「吃過了。」

　　原本在縣裡還沒覺得，回家見到阿奶後，愧疚感就湧上了心頭。

　　張二牛闆著臉道，「現在不讓大丫去請你，這個家就不回了是吧……」

　　「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說這話做什麼。」唐氏拍了張二牛後背一把。

　　張大牛笑呵呵道，「回來了就好嘛，快些進來，一家子人都站院裡做什麼。」

　　張如山扶著金奶奶進了屋。

　　「如山，你爹說你不準備考了，這是怎麼回事啊？」金奶奶問道。

　　院試期間發生的事情，張如山跟張二牛說了。

　　張二牛不理解為什麼科舉，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事情根本不在自己的理解範圍之內。

　　既然如此，他也隻能尊重兒子的選擇。

　　回到家後，別的他不敢說，隻能讓家裡人到此為止。

　　張如山聽到阿奶的問話，小聲道，「阿奶，科舉一途難於上青天，我不是不考了，隻是要再多積累些學識。」

　　隻要還繼續考，金奶奶就高興，「好啊，這才對的。」

　　同家裡人敘了舊，張如山才跟著唐氏進了父母的屋裡。

　　「阿娘，我聽大丫說你準備給我找媳婦相看？」張如山直接開口道，「你別看了，我已經有了心上人。」

　　唐氏愣了一下才道，「你看上大丫了？」

　　「啊？」

　　張如山跳起來道，「阿娘，這可不興胡說，要被她聽了去，怕是會被她給撕了。」

　　唐氏，「……」

　　「你這破孩子，胡說些什麼，大丫那麼好一丫頭，至於說成這樣嘛。」唐氏用力的拍了他後背一下。

　　張如山拍了拍兇口道，「不是宋月華，我的心上人另有他人。」

　　「那你說是誰。」唐氏低聲道。

　　「謝瑜。」

　　「謝夫子！」

　　唐氏先是驚喜，隨後又有些擔憂。

　　謝家三叔是個讀書人，還是如山的師傅，謝家二叔聽說當過軍官，謝家老大，是個實打實的獵戶。

　　謝瑜本人還是他們村裡的女夫子，別說整個村，就是整個縣，整個州府，都不見得能尋到這麼有本事的閨女。

　　唐氏打量了自家兒子一眼，雖然長得體面，還是個秀才，真要配謝瑜，但總覺得有些不太夠。

　　「阿娘，我雖然是個秀才，但你也不能過於自視過高……」

　　張如山生怕唐氏不願，想著打消她心裡的小九九。

　　唐氏一臉嫌棄地揮了下手道，「我能不知道嗎？要是咱們家世再好些，你也不至於配不上人家吶。」

　　「啊……」

　　張如山無言以對，要是不考個秀才，他在自己親娘眼中，竟還配不上謝瑜。

　　宋家。

　　聽到張如山複述了唐氏的話，謝瑜用帕子遮著面笑得都快肚子痛了。

　　「你可別再笑了，」張如山道，「我如今才知，你竟是高嶺之花。」

　　謝瑜收起帕子道，「怎麼，原在你心中，我配不上你？」

　　「是小生不配。」張如山趕緊認錯道。

　　謝瑜冷哼了一聲。

　　張如山朝著外頭看了一眼問道，「大小寶跟大丫上哪去了。」

　　「大小寶去了學堂找夫子，宋姐姐去了東山。」謝瑜道。

　　張如山嗯了一聲，笑著道，「我娘準備找媒婆去你家說媒，我讓他先別急，等師傅回來，得先得了師傅的應允，我才好讓媒婆來。」

　　「三叔啊！」

　　謝瑜搖頭道，「那隻怕沒這般容易。」

　　張如山愣了一下問道，「那是為何？」

　　「三叔性格就是如此，總叫人氣得牙癢癢，你是他徒弟想娶他的侄女，若是這麼簡單放過你，那才奇怪呢。」

　　張如山想了想笑道，「隻要他不真的攔了我，一切都好說。」

　　「你倒是看得開。」謝瑜笑道。

　　兩人坐在院子，吃著百花餅，天色昏黃院裡有蟲鳴，外頭有鳥叫聲。

　　院中無旁人，張如山春心蕩漾，小指輕移，碰到謝瑜的小指後，心中激動感慨。

　　「天地作證，若能娶瑜為妻，此生必不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