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何不去別處討生活？」宋月華問道。

　　這聞州城明顯已經沒有他們這些人的立足之地了，怎麼就非要死犟在此處。

　　聽到此話，梁雁娘面露尷尬。

　　隻聽到她小聲道，「城裡的大人心善，隔三差五在外頭支粥棚，施捨舊衣物……大人說我們是聞州城的人，同那些外來者不同……」

　　這還真是好一個雙向奔赴。

　　宋月華哼笑一聲，又問，「既然有粥棚，那你們為何還會餓成這樣？」

　　一旁的潘安趕緊解釋道，「阿爹走了後，很多事情就輪不上我們，阿娘去的時候還能吃上兩頓清粥，阿娘病倒了，就再也沒有我們的份……」

　　宋月華聽後便不再發問。

　　「姑娘，我們在何處把他們放下？」裴風問道。

　　「姐姐，求你別丟下我們！」潘安害怕得不行，但還是顫抖著聲音求宋月華。

　　裴風看著宋月華，等她做決定。

　　宋月華道，「你們沒有路引，該如何進城？不如我留些吃食給你們？」

　　裴風把馬車停在了旁邊。

　　他們這駕馬車不可能再返回聞州，剛剛才殺了海民村的人，回去很有可能就是找死。

　　宋月華不可能為了三個不相識的人去冒這種險的。

　　潘安急忙問道，「那我們賣身可以嗎？」

　　「那也得先去衙門過契。」宋月華道。

　　這下子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梁雁娘輕聲道，「姑娘，你已經仁至義盡了，找個地方放下我們吧。」

　　大的病小的弱，要真的放下了，就是死路一條。

　　「戶書可帶在身上了？」宋月華問道。

　　梁雁娘從懷裡摸出一個油紙包，展開裡面就是三人的戶書。

　　「這個竟也帶在身上……」宋月華翻看著戶書，喃聲道。

　　潘安馬上解釋道，「小舅總想把我們賣了，阿娘才會一直藏在身上的。」

　　宋月華沒有說話，而是撩起簾布伸出頭問裴風，「今天能到下個縣城嗎？」

　　「可以。」裴風道。

　　那就帶上他們，能進去最好，要是進不去，放在城門口，也比隨便扔到路邊要強。

　　「你們身上可有銀錢？看大夫可是不免費的。」宋月華看了幾人一眼問道。

　　潘安道，「我想好了，等到了縣裡，我把自己賣了就能換銀子給阿娘看病了。」

　　原本梁雁娘都快昏睡過去了，但還是強撐著看向宋月華，哀求道。

　　「姑娘，你是個好人，要是不嫌棄，您收下他們姐弟倆，隨便給口吃的，就當養了隻小貓小狗，等他們長大後給您幹活賣力都行……」

　　宋月華淡淡道，「自己的孩子，還是你自己養吧。」

　　中途，宋月華給幾人分了糖水跟乾糧，雖然一路顛簸，但肚裡有了食，母子三人的臉色明顯好多了。

　　到了城門口後，宋月華拿著三人的戶書進去尋了個牙人。

　　牙人拿到手翻看一下，笑道，「姑娘，你不會是偷來的吧？」

　　「不是，賣身契，或是路引都可以，能辦嗎？」宋月華問道。

　　牙人還是一臉不信，「賣身契3兩一個人，要是隻辦路引，算我做好事，三人總共3兩銀子。」

　　「那給我辦個路引。」宋月華說完就掏銀子。

　　牙人呆了一下，「真的隻辦路引？」

　　「對。」

　　牙人撇了撇嘴，還以為是遇了個嘴硬的，想看對方笑話，結果看了自己的笑話。

　　「今天算我行善了，平日裡路引可比契書貴多了，一個人沒2兩銀子是下不來的。」

　　牙人有些不甘心地念叨了起來。

　　宋月華就看著他從屋裡拿出三張空路引，填寫好後，又帶著她去了一個小巷，等牙人再出來時，路引上面就蓋了印。

　　至此，宋月華也鬆了一口氣。

　　3兩銀子倒也劃算。

　　裴風跟母子三人等在城門外。

　　宋月華拿了戶書進城，真要把他們賣了，也沒處說，梁雁娘心想，再差也要好過現在這樣。

　　當看到宋月華真給三人弄來路引時，梁雁娘感動眼淚止不住地淌。

　　「別哭啊，」

　　宋月華給她擦了把眼淚，又道，「總共花了3兩銀子，有機會再還給我。」

　　「一定還，一定……」梁雁娘激動道。

　　進了城一直沒開口的潘樂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姐，我們是去醫館嗎？」

　　潘樂看著跟大小寶的年紀差不多。

　　宋月華忍不住放軟態度道，「沒錯，這就帶你阿娘去看病。」

　　聽到這番話，兄妹二人才鬆了口氣。

　　縣裡總共一家醫館，這個時候已經關了門，宋月華帶著幾人找了家客棧。

　　五人都住在大通鋪，倒是不費什麼錢。

　　「宋姐姐，這裡要多少錢，我以後還給你。」潘安趁著梁雁娘睡著小聲道。

　　宋月華道，「明天再說吧。」

　　「宋姐姐……」

　　潘樂也爬了過來，小聲道，「對不起，白天害你翻了車，還差點被村裡人給害了。」

　　「早些睡吧，」宋月華今天挺累的。

　　等兩小隻睡著後，裴風搬了條凳子，坐在旁邊，「姑娘，我晚上守著你。」

　　「不用守，快去睡覺。」宋月華無奈道。

　　雖然她這樣說，但裴風還是坐在她旁邊靠著鋪邊閉上了眼。

　　宋月華，「……」

　　次日，宋月華抱著梁雁娘找到縣城裡的醫館。

　　那老大夫皺著眉頭把了下脈，就開了一方單子，然後讓人去抓藥。

　　「大夫，你還沒說是什麼病呢。」宋月華道。

　　老大夫睜開眼，很是不耐煩，「我說了你聽得懂嗎？」

　　「那你不說，我怎麼能懂！」

　　宋月華指著方子道，「這藥方裡頭還有人蔘，你看看我們幾個，像能負擔得起人蔘的人嗎？」

　　老大夫猛地一拍桌子道，「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這方子你來開好不好！」

　　宋月華也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反問。

　　「你是大夫我才跟你說這些話，是不是要考慮一下病人的個人情況來開藥方，這幾味葯，是要讓人傾家蕩產嗎？什麼病也不說，真把別人當傻子了嗎？」

　　沒見過這麼兇惡的人，嚇得老大夫以為她要鬧事，隻磕磕巴巴道，「你識字？」

　　宋月華懶得同這人扯，打橫抱起梁雁娘就離開。

　　兄妹倆也跟著小跑出來，潘安滿臉不安，「宋姐姐，阿娘的病不看了嗎？」

　　「這人沒醫德，咱們換個地方看！」宋月華有些生氣。

　　「宋姑娘，不必為了我……」梁雁娘隻覺得太過麻煩到宋月華了。

　　宋月華溫聲道，「沒事，這個醫館不好，咱們換一家。」

　　裴風跟在旁邊道，「去下個縣城吧。」

　　三人又坐了快一天的馬車，落地後天色還算早，在城裡又尋了一家醫館。

　　這個醫館門口的病人多，裴風背著梁雁娘在排隊。

　　宋月華見對面有家糧鋪，想著買幾斤粟米，晚上熬些米粥喝。

　　這裡的糧價現在也挺高的，粟米30文一斤。

　　買了兩斤粟米，宋月華再回來時，就看到坐診的中年大夫說話，「五個銅闆？你們活都活不下去了，還看什麼病。」

　　這話說得梁雁娘還有兩個小孩滿臉羞紅。

　　後面的病人也開口道，「不如買包鼠藥，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聽到這話的中年大夫也隻是一臉嘲弄的表情。

　　「你把了脈，就不說說病情嗎？」裴風問道。

　　大夫看他穿著得體，不覺得這是一家子人，隻勸道，「您要替他們付這葯錢，我自己會好好說道說道，不然，就這5五文錢，連問診費都付不起，又如何聽得。」

　　「你……」

　　裴風還欲說話，就見潘安拉著妹妹撲通一聲跪在大夫面前哀求道，「先生，求求您，救救我阿娘吧。」

　　中年大夫慢悠悠開口道。

　　「吾等開醫館救人濟世已是功德，爾等小民貪心不足，若是跪一下就能免了醫藥錢，那我這門口怕是比廟裡磕頭的人還要多。」

　　「不知您的問診費是多少？」宋月華過來問道。

　　「10文。」

　　宋月華拿出5文，潘安馬上把自己的5文也拿出來。

　　「可能說說是什麼情況？」宋月華道。

　　「姑娘倒是個心善之人，」老大夫收下10文道，「病久餓極脾胃虛弱，需得溫養，我再開兩帖藥方，連續吃上……」

　　不等老大夫的話說完，宋月華又抱起梁雁娘就走了。

　　「你們是合著上門辱人的嗎？」

　　中年大夫在後面暴怒出聲。

　　潘安跟潘樂急忙追上去，有些不知所措，「宋姐姐……」

　　「這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咱們重新換一家。」宋月華冷著臉道。

　　「嗯。」

　　「接下來就是連州了，還要停嗎？」裴風問道。

　　宋月華道，「不停，回去找古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