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雲錚帶著親衛軍一路急行軍，已經進入皇城和登州交界的地方。

　　按照他們的速度，明天天亮之前，定能回到皇城。

　　一路急行軍，他們的戰馬也逐漸乏力。

　　雖然雲錚急切的想要趕回皇城，但也不得不讓隊伍停下來休整一陣，給戰馬喂水並餵食精料。

　　正當他們休整好準備重新出發的時候，前方哨探卻帶回一群身穿渾身上下都是白花花一片的人。

　　看著這群人，雲錚心中猛然一顫，差點站立不穩。

　　他早就知道，文帝時日無多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更多的是以文帝的朋友的身份跟文帝相處，鮮少將文帝當成一位老父親。

　　但沒想到，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承受不住。

　　伽遙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雲錚。

　　她沒有言語，隻是輕輕的拍了拍雲錚的手。

　　雲錚同樣輕拍他的手，快速穩住身形，但眼中早已濕潤一片。

　　在這一刻，血脈的影響或許超過了靈魂。

　　在距離他們差不多百丈的時候，一群人紛紛跳下馬，緩緩跪在地上。

　　雲錚轉過頭去，一行眼淚從眼框滑落。

　　雖然他的靈魂並不是文帝的兒子，但自打他穿越以來，文帝對他還是很好的，在很多事情上，也是一再退讓。

　　他知道文帝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了。

　　他一路急行軍，就是想趕回皇城見文帝最後一面，給文帝送終。

　　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啊！

　　看著那群白花花的人，隨行人員也明白了。

　　「聖上！」

　　秦七虎虎目含淚的大吼一聲，「嘭」的一聲跪在地上。

　　在秦七虎的一聲悲呼中，眾人紛紛跪下。

　　「聖上！」

　　人群中，不時發出陣陣悲泣。

　　突然之間，一股天地同悲之感襲來。

　　良久，雲錚擡手抹去臉上的淚水，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前來報喪的人。

　　待到跟前，才發現領頭的正是二皇子。

　　「二哥……」

　　雲錚聲音顫抖的呼喚一聲。

　　「六弟……」

　　披著孝衣的二皇子緩緩擡起頭，雙目泛紅的看著雲錚：「父皇於昨日寅時兩刻駕崩，父皇遺詔：喪事一律從簡，勿使人殉葬！皇帝持服七日釋服，民間婚喪嫁娶，一律勿妨……」

　　聽著二皇子的話，雲錚心中再次一顫，竭盡全力大喊。

　　「兒臣遵旨！」

　　……

　　再次天亮之前，雲錚帶人趕回皇城。

　　夜幕中，滿城靈幡飄蕩，呼嘯而過的夜風似在悲泣送別文帝。

　　雲錚和伽遙回到碧波院，碧波園也是掛滿靈幡。

　　「夫君！」

　　「伽遙姐姐！」

　　「夫君節哀！」

　　看到雲錚和伽遙，身著孝服的葉紫、妙音和辛笙紛紛迎上來安慰。

　　葉紫和辛笙的眼圈都是一片通紅，顯然沒有少哭。

　　按照大乾的禮制，產婦、孕婦和七歲以下的孩童，都不得守靈。

　　不過，即皇帝位的雲蒼卻需要以新帝的身份守靈。

　　「都別擔心，我沒事的。」

　　雲錚沖幾人擠出笑容，「好了，先不說了，我和伽遙得趕緊沐浴更衣，前往靈堂接替大家守靈，回頭再回來看孩子……」

　　現在這個時候，府上的孩子都睡了，雲錚也沒去打擾。

　　在回來的路上他已經聽老二說了，妙音給他生下一個女兒，被文帝賜名雲筱。

　　他和辛笙的兒子被文帝賜名雲溢。

　　雖然他也很想看看自己新得的一兒一女，但眼下還需要去守靈，後面有的是時間。

　　「嗯。」

　　葉紫輕輕點頭，又跟伽遙說：「佑兒很好，你不用擔心。」

　　「有你們照看著佑兒，我放心。」

　　伽遙點頭一笑，也沒時間跟他們多聊，在辛笙的安排下前去沐浴更衣。

　　當換上孝服的雲錚和伽遙趕到靈堂的時候，靈堂中早已跪滿了人。

　　沒有驚天動地的哭聲，隻有一片肅穆。

　　「父王！」

　　看到雲錚，正昏昏欲睡的雲蒼不禁驚喜的大叫一聲，身上的困意也跟著消散不少。

　　「不得大聲喧嘩！」

　　沈落雁低聲喝止，還兇巴巴的瞪雲蒼一眼。

　　雲蒼可憐巴巴的看雲錚一眼，委屈的閉上嘴巴。

　　他還太小，根本不懂得守靈的這些規矩。

　　不過，文帝駕崩的時候，他還是哭了好久。

　　雲錚沖雲蒼輕輕搖了搖頭，緩緩走到文帝的梓宮前跪下。

　　因為現在是盛夏，為了防止文帝的遺體腐敗，周圍都準備了大塊的冰塊。

　　三跪九叩之後，雲錚和伽遙緩緩站起，來到梓宮旁見文帝最後一面。

　　梓宮之中，文帝雙目緊閉，一臉安詳。

　　也許，文帝沒有留下遺憾。

　　但，他卻留下了遺憾。

　　出征前的一別，竟然成了他們父子的永別。

　　他從瀛州帶回的酒水，也不能再與文帝同飲。

　　唉！

　　也許，人這輩子，多少都有遺憾吧！

　　或者，遺憾才是人生常態吧？

　　良久，雲錚緩緩從梓宮旁退開，輕聲吩咐眾人：「都去休息吧！我和伽遙來接替你們，等一下，秦七虎也會過來。」

　　後面的話，雲錚是專門說給秦六敢聽的。

　　他進靈堂之前就聽守在外面的穆順說了，從文帝的靈堂設好，秦六敢就一直在這裡替文帝守靈。

　　一天一夜不曾離開，粒米未進。

　　按照禮制，大臣是不應該來守靈的。

　　不過，秦六敢曾經跟文帝結拜過。

　　他也是文帝的兄弟，可以守靈。

　　在雲錚的吩咐下，眾人緩緩站起來，向著文帝的梓宮行禮之後，緩緩退下。

　　沈落雁簡單的沖雲錚點了點頭，也帶著早已困得不行的雲蒼離開。

　　唯有秦六敢，就那麼跪在那裡，彷彿沒聽到雲錚的話一般。

　　「榮國公，回去休息吧！」

　　雲錚來到秦六敢身邊，低聲勸慰道：「讓秦大哥接替你就好了！父皇在天有靈，也不願意看到你這麼折騰自己。」

　　「等七虎來了再說。」

　　秦六敢聲音沙啞的回答一句，便不再多言。

　　雲錚無奈，隻得跟伽遙在一旁跪著守靈。

　　差不多兩刻鐘後，秦七虎才來到靈堂接替秦六敢守靈。

　　雲錚讓穆順扶秦六敢下去休息後，重新跪下，目光落在那一盞盞長明燈上。

　　燭火搖曳中，雲錚彷彿看到了文帝正盯著他看。

　　文帝的臉上不斷變幻著深色。

　　時而憤怒、時而深沉、時而狡猾、時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