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麼？」宋景棠順勢問，她眼眸亮晶晶地，盛著溫柔的笑意。

　　其實跟十八歲的宋景棠沒有太大不一樣。

　　唯一的區別是，她現在終於把他裝進了眼裡。

　　跟她一起，無論做點什麼都行。

　　裴度開車帶著宋景棠回梧桐苑，家裡傭人都清走了，隻有他們兩個。

　　「看電影好嗎？」裴度問。

　　宋景棠眨了眨眼：「怎麼不去電影院看？更有氛圍啊。」

　　裴度聞言，挑了下眉，略帶無奈地湊到她眼前，「宋小姐，我是想跟你一起，不是真的愛看電影。」

　　宋景棠：「……」

　　她臉有點熱，哦了一聲，挪到沙發上，打開電視開始選片子。

　　裴度去準備零食和水果。

　　宋景棠不經意回頭看了眼，就看見裴度正在切水果，他袖子鬆鬆挽到手肘，水果刀落在砧闆上，發出清脆而有節奏的聲響。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裴度這樣熟稔地做一些事情的時候，宋景棠總是會有點難受。好像又看到少年時期，頂著一頭金毛的裴度，在那個油污極重的後廚，忙碌而沉默的樣子。

　　她知道他一部分過去，直到他吃過很多很多苦，

　　可她不知道的那一部分呢？

　　端上來的零食和水果，都是宋景棠喜歡吃的。

　　她的片子也選好了，經典恐怖片。

　　裴度看著片頭片花裡的女鬼爬出來的時候，下意識地去看宋景棠，果不其然，她臉埋在手心，隻留了一道縫。

　　又菜，又愛玩。

　　他正考慮要不要換一部，然後，手機就震了震。

　　裴度低頭看了眼，是他之前去接宋景棠的路上，緊張到給墨昭野發了個消息問他，第一次約會去什麼地方？

　　畢竟墨昭野的感情史厚到能出上下冊。

　　但當時墨昭野不知道忙什麼，沒看到消息，現在回復了。

　　墨昭野：【裴哥，你跟棠棠妹妹是不是開始約會啦！！啊哈哈哈哈，聽我的，帶她去看恐怖片！她一害怕，你就保護她！霸道地摟過來，用充滿磁性的氣泡音告訴她：寶貝，有我在！】

　　裴度：「……」

　　他是腦子出問題了，居然去問墨昭野。

　　裴度把手機丟到一邊。

　　電影還在播放，旁邊的人已經被畫面刺激得縮成了一團，看著……很好抱。

　　這個念頭剛動，下一秒，縮成一團的宋景棠就撞進了他懷裡，她沒看他，自己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往他懷抱深處蹭了蹭。

　　裴度身體微微僵住，他圈住她的手不太敢用力。

　　像抱了一隻小貓。

　　是軟的，香的。

　　也是易碎的美夢，好像稍微用力一點，他就醒過來了。

　　良久，裴度低頭輕吻了吻她的發頂。

　　一部電影下來，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看她。

　　他把玩著她的手指，像什麼好玩的玩意兒，一根一根摩挲過去，跟她十指交扣。

　　「今晚，要回家嗎？」裴度低聲問，慵懶磁性的嗓音，入耳，莫名勾出來一陣癢。

　　宋景棠還沒來得及開口，手機先響了，是辰辰打來的。

　　裴度很知趣地鬆開手，放她聽電話。

　　「辰辰？」

　　「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我…現在就回來。寶貝，你要是困了就先睡覺，別等媽媽了。」

　　她話剛說完，身旁一空，裴度起身去拿來了她的鞋。

　　他屈膝半跪在她身旁，低著頭伺候她穿鞋。

　　裴度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如玉一樣長指握住她腳踝的時候。

　　宋景棠心跳漏了一拍。

　　她掛斷電話，看著眼前的裴度。

　　他穿著灰色羊絨衫，手上的動作和人一樣溫柔沉靜。

　　宋景棠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腦袋，「好乖啊。」

　　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湧上來一股酸澀。

　　大抵人在幸福的時候，就會惶恐。

　　宋景棠伸出手，捧著裴度的臉，親了親他。

　　「辰辰他很聰明，也很懂事。我覺得他也會喜歡你。」

　　裴度怎麼會聽不明白她話裡的深意，黑眸深處，掀起無聲暗湧。

　　他的公主，把他放進她的未來。

　　裴度把宋景棠送到家門口的時候，正好一大一小從大門裡出來。

　　是辰辰陪著桃嬸出門倒垃圾。

　　四個人就這麼碰上了。

　　「哎喲，這位就是裴先生吧？」桃嬸第一眼就看見兩人牽著的手，以及，裴度另一隻手裡還拎著宋景棠的包。

　　桃嬸更滿意了。

　　霍雲深以前可沒給太太拎過包！

　　知道拎包的才是好男人嘛！

　　宋景棠有點害羞，鬆開了手。

　　「辰辰，這是裴叔叔，你們見過的。」

　　裴度蹲下來，跟辰辰平視，「你好，辰辰。又見面了。」

　　他遞上手。

　　辰辰小臉嚴肅，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

　　他回頭對宋景棠道：「媽媽，你和桃嬸先回去吧。我跟裴先生，要聊一下！」

　　宋景棠：「？」

　　她正要說點什麼，裴度先道：「糖糖，我待會送辰辰回家。」

　　宋景棠有點猶豫，桃嬸拉她，小聲道：「太太，讓辰辰和裴先生多點時間相處多聊聊也好。辰辰那麼聰明，他有自己的一套標準的。你得相信他，咱們還是先上去吧。」

　　最後宋景棠還是跟著桃嬸一步三回頭地先上樓了。

　　辰辰走在前面，裴度邁開長腿，慢悠悠地跟著。

　　一大一小走到一條長椅旁，辰辰正要坐下，裴度先脫了外套，墊在金屬椅子上。

　　辰辰摸了摸自己薄薄的睡褲，的確幹坐上去硌著涼屁股。

　　「謝謝。」他很有禮貌地說了一聲，就爬到了椅子上坐著。

　　「你喜歡我媽媽是嗎？」辰辰開門見山。

　　裴度坐在他旁邊，支著長腿，淡淡道：「我很愛她。」

　　辰辰微微皺眉，他太小，還不太懂愛的含義。

　　可他知道，爸爸以前也說他愛媽媽……

　　「大人好像很容易就說愛，也很容易就不愛了。我爸爸就是這樣，他嘴上說愛媽媽，但老是做一些讓她難過的事情。」

　　裴度反問：「辰辰，你愛你媽媽麼？」

　　辰辰不假思索，「當然愛呀。」

　　「那你覺得，什麼是愛？」

　　辰辰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我愛媽媽，就希望媽媽開心，多笑一笑，不要自己偷偷掉眼淚。我還想把欺負媽媽的壞蛋都趕跑。」

　　裴度道：「這些，我都能做到，而且還要多很多。」

　　辰辰擡頭望著他，「那裡你能保證，這樣愛我媽媽一輩子嗎？」

　　裴度扯了扯嘴角，幽幽道：「我已經這樣愛過她一輩子了。」

　　「什麼意思？」辰辰撓了撓頭，不明白。

　　裴度沒有細說，他眯眼看著天上那輪月亮，遮住月光的雲飄了過去，寒涼月色落在他手心。

　　他緩緩出聲：「隻要我活著一天，就會愛宋景棠一天。」

　　「……」

　　好吧，這個回答滿分。

　　辰辰抿了抿小嘴巴，抱著胳膊認真思考。

　　媽媽好像也挺喜歡這個裴叔叔的，他們都牽著手了……

　　「好！」辰辰糾結了一番，拍著大腿，下定決心，「那你暫時合格，後續能不能當上我的後爸，就要看你表現！畢竟追求我媽媽的人可多了，如果你讓我媽媽難過傷心了，你就馬上出局！我會把你的分扣光！」

　　裴度看著小傢夥嚴肅認真的小臉，手握拳遞過去，「成交。」

　　辰辰也伸出小拳頭，跟他撞了一下。

　　裴度起身。

　　「走吧，送你上去吧。」

　　他個高腿長，即便刻意放慢了步子，一步也抵得上辰辰兩步。

　　辰辰小跑著跟裴度並排，仰起腦袋問他：「對了，明天我們學校有親子活動，你要不要來？」

　　裴度考慮了片刻，如實道：「明天我有點事要處理。不過既然你邀請，我忙完就過去。」

　　「行。」

　　裴度領著辰辰走到門口，辰辰忽然回頭看了眼。

　　他隱隱覺得，後面有人，裴度大手扶著他的後腦勺轉正。

　　辰辰：「裴叔叔，我覺得那裡好像……」

　　裴度輕描淡寫地道：「野狗而已，我待會去處理。」

　　宋景棠一直在客廳裡等著，聽見門鈴聲，她立刻去開門。

　　裴度將辰辰送了進來。

　　「媽媽，我回來了，我跟裴叔叔聊完啦！」

　　「你們聊什麼了？」宋景棠忍不住好奇。

　　辰辰跟裴度交換了一個眼神，神神秘秘地：「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秘密，不能告訴你。」

　　宋景棠失笑，摸了摸兒子的頭，「行，那媽媽尊重你們男人之間的秘密。」

　　辰辰回房間去了。

　　宋景棠看向門外的裴度，「要進來喝點水嗎？」

　　「不了。」他嘴上這麼說著，人沒進來，卻也沒走，「送我到電梯口吧。」

　　其實也就十幾米。

　　宋景棠帶上門，打算送他，結果門剛關上，裴度高大的身影倏地壓近，他捧著她的臉吻了下來，不同於之前的蜻蜓點水，宋景棠這次被他吻得有點站不住，跌跌撞撞地後退，眼前要撞到牆上，裴度先騰出一隻手托住她的後背，緩慢輕柔地放她靠在牆上。

　　他親了好一會兒才放開她。

　　宋景棠臉紅得都不敢看他。

　　她聽見頭頂傳來男人磁性低啞的悶笑聲，臉更紅了。

　　裴度用指腹輕輕擦拭了一下她柔軟瀲灧的唇，啞聲道：「進去吧，送到這裡就好。」

　　等宋景棠進門，裴度眼底的溫情褪得乾乾淨淨。

　　他轉身卻沒進電梯，而是走到轉角的消防通道，幾根煙頭扔在地上，顯然是剛抽的。

　　與此同時，裴度的手機響起，是韓影打來的。

　　「裴總，查到個新消息，霍雲深昨天剛用超過市場價一倍的價格，買了宋小姐樓下的房子！」

　　裴度臉上沒什麼表情，人已經沿著消防通道的樓梯走下去了。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