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你把川川給我!
謝芳菲仔細洗乾淨身上。
回到屋裡,換上自己結婚時的裙子,來到鏡子前,看著身上的衣服,她眼圈漸漸紅了。
這是她娘親手給她做的。
當時穿著正好,現在卻鬆鬆垮垮掛在身上。
她竟然瘦了這麼多。
待會兒娘看見她,又該心疼了……
謝芳菲擡手抹掉眼淚。
拿起空了許久的雪花膏瓶子,在邊角的地方摳了幾下,抹在自己臉上,又塗了口紅。
對著鏡子梳好頭髮,把一朵開得正艷的紅月季別在發間。
戴好後,再次打量鏡子裡的自己。
她眸光閃爍,努力揚起嘴角,露出一絲笑,隻是,眼角的淚珠卻落得愈發洶湧……
女人吹滅蠟燭,轉身走出屋子。
阮青雉看著她走遠,趕緊從樹上跳下來,快步跟上。
……
這一次謝芳菲一心尋死!
她徑直走下堤壩,朝河裡走去。
很快,冰冷的河水就淹過腰身,河流推的她身形搖搖晃晃。
阮青雉站在河邊,靜靜看著。
謝芳菲還在往深處走。
忽然,她腳下一空,整個人跌進河裡。
瞬間被河水吞沒。
阮青雉舌尖掃過腮角,脫下外套和挎包,扔在地上,噗通一聲跳進河裡。
不一會兒,她架著謝芳菲冒出了水面,回到岸邊。
謝芳菲意識不清。
她把她翻過來趴在自己腿上,用空掌心拍她後背。
女人連連乾嘔,吐出了很多水,好半天才漸漸清醒,嘴裡還念著:「娘……娘啊……」
阮青雉停了手,冷聲道:「醒了就起來!」
謝芳菲愣住,緩緩扭回頭。
當看見女孩時,猛地起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怎麼是你……?」
阮青雉神色冷淡地挑挑眉。
為什麼不能是我?
月光下,謝芳菲望著女孩瑩白的面龐…
忽然。
沒來由地崩潰大哭。
她哭得痛不欲生,擡起手胡亂捶她,一遍遍質問:「為什麼是你啊!為什麼啊……」
「你為什麼要救我!你為什麼啊,我恨你,我特別特別恨你,可為什麼是你救了我啊……」
阮青雉沒有躲,任由女人打。
直到她跌坐在地上,才單手將謝芳菲圈在懷裡,輕輕撫摸她瘦弱肩膀。
「恨吧。」
「如果恨我,能讓你活著,那就恨吧。」
她嗓音柔軟極了。
女人掙紮的動作倏然頓住。
下一秒,她趴在女孩懷裡痛苦嚎啕,將這些年的壓抑不甘全部發洩出來。
她說:「我真的不想活了……」
阮青雉仰頭看著天上星星:「我知道,你想活。」
語氣很輕。
卻無比堅定。
謝芳菲推開女孩,哭得泣不成聲:「阮青雉,我那麼欺負你,你怎麼還救我?」
「你不知道記仇嗎?你應該看著我被淹死,這樣才能狠狠出一口氣啊,可你為什麼總是一副高高在上,事不關己的樣子……」
阮青雉低頭看向她,隨口道:「在我這裡,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
謝芳菲吸吸鼻子,忽然說:「那你把川川給我。」
「……」
阮青雉沉著臉:「你還是跳河吧。」
謝芳菲爬到女孩身邊坐下,身體蜷縮成一團,嘟囔道:「你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什麼生死之外都是小事啊,我生不了孩子,婆家欺負我,我男人不要我,他還把家裡所有錢都拿走了,他就是想讓我死!」
「鳳菊那個死東西,還誣陷我偷她雞蛋,每一件對我來說都是大事,我都想一了百了……」
女人說著說著,又開始低聲嗚咽。
阮青雉聽完卻笑了,拿起外套披在謝芳菲身上,從挎包裡掏出水壺和消炎藥,讓她吃了。
謝芳菲接過來默默吃下去。
阮青雉跟她說:「在我們那裡有這樣一個故事,我講給你聽。」
「有人在飯館裡吃了一碗涼粉,店老闆卻懷疑他吃了兩碗,隻給了一碗錢,那人說,我吃一碗粉就給一碗的錢,店老闆就讓他向所有人證明,你猜他是用什麼證明的?」
謝芳菲想了想:「摳嗓子眼,吐出來?」
阮青雉搖頭:「他當眾剖開自己的肚子,從裡面掏出一碗粉,向大家證明他隻吃了一碗粉!」
「他死了嗎?」
謝芳菲五官皺起,不知為什麼,她希望那人還活著。
阮青雉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
「死了。」
「他怎麼想不開啊!不就一碗……」
「你怎麼想不開啊!?不就幾個雞蛋嘛?」
這句話被女孩原封不動地還給她。
謝芳菲垂下眼。
阮青雉:「他至少用生命證明了自己,你用生命證明了什麼?」
「等明天那些人看到你的屍體,他們隻會笑你懦弱,還會說,不就偷幾個雞蛋不敢承認麼?不就跟你吵了一架嗎?這就跳河了?犯得著嗎?」
謝芳菲靜靜地問:「那你會怎麼做?」
阮青雉攤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那我就真偷她幾個雞蛋啊。」
謝芳菲白了她一眼:「……」
女孩勾了勾唇,指著天上說:「看星星吧,河底可沒有這麼好看的星星。」
謝芳菲鼻尖一酸,又想哭。
她擡起頭,認真看著夜空,半晌,喃喃道:「可我不能生……」
阮青雉卻堅定道:「你能!」
謝芳菲眼睛亮起來,轉過身面向女孩:「真的嗎?我真的能……嗎?」
她點點頭:「我會治好你的。」
女人聞言,瞬間喜極而泣,雙手捂著臉,再次輕聲啜泣。
阮青雉單手撐著頭,幽幽道:「不過,我收費很貴的,你有錢看病嗎?」
謝芳菲顧不得哭,立刻拍著兇脯保證:「我會想辦法掙錢的,隻要你給我看病,多貴都行。」
阮青雉癟癟嘴,不相信。
起身站起來,拿上挎包,往堤壩上走。
謝芳菲趕緊跟上:「我說的是真的。」
「那你怎麼掙錢?」
「我去打工,去賣貨,什麼掙錢我幹什麼!」
阮青雉:「那你以前呢?想做什麼?」
「……想當個詩人。」
「不錯啊,寫幾首詩了?」
謝芳菲埋下頭,小聲嘀咕:「我不識字,我就上了三天掃盲班,隻學了怎麼寫自己名字。」
阮青雉:「……」
女人為自己辯解:「識字很難啊。」
阮青雉:「那也沒跳河難。」
謝芳菲:「……」
兩道身影在堤壩上越走越遠。
女孩清冷的聲音依稀還能聽見:「那就做個詩人吧,我想做你第一個讀者。」
河岸邊,一朵月季開得正艷。
阮青雉把謝芳菲送回去,自己也回了家。
先去東屋看了眼孩子,看川川睡得很香,連睡姿都沒變過。
她勾了勾唇角,滿心稀罕。
阮青雉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來到西屋,從角落裡翻出一條繩子,帶上麻袋再次出門。
走之前,還拿了把剪刀。
她一路跑到燕玲家的牆外,找了個地方,翻身跳進院裡。
落地時,幾近無聲。
阮青雉壓低重心摸到東屋的窗下,側耳聽了一會兒,裡面很安靜,倒是西屋時不時傳來呼嚕聲。
她又悄無聲息來到西窗下,仔細聽。
確定了馮森就睡在這裡。
阮青雉從外面撬開門,徑直來到西屋炕邊。
見就他一個人,她挑了挑眉。
馮森和燕玲分房睡?
阮青雉伸手推了推男人的肩膀。
馮森雖然上了年紀,但畢竟當了這麼多年的兵,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驚醒。
感覺有人碰自己,他倏然睜開眼睛。
看見阮青雉站在炕邊。
他又猛地一怔。
「阮……」
男人剛要開口,阮青雉捂住他的嘴,用氣聲噓了一聲:「噓——!」
馮森看著她,緩緩皺起眉。
這丫頭怎麼進來的!?
人都到了近前,他竟然一點沒察覺!
是燕玲晚上沒關門嗎?
阮青雉俏麗的臉蛋上揚起一抹笑,眼眸彎彎,擡手指了指外面。
示意男人跟她出去。
然後女孩轉身先走了。
馮森還躺在那發愣,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可縈繞在鼻尖的那抹清香,卻時刻提醒他——
阮青雉真的來過!
男人豁然坐起。
隨便穿了條大褲衩子就出去了。
從屋裡到院裡,他的心像敲鼓一樣,咕咚咕咚。
呼吸漸漸急促。
一瞬間,彷彿回到了年輕那會兒。
阮青雉找自己做什麼?
還是在半夜!
馮森越想越悸動,剛剛那點疑惑全拋到腦後了。
一顆心隻想著阮青雉。
他輕輕撥開插銷,走出院子,剛站穩,身後就有風聲掃過來。
馮森立刻向前彎腰躲過攻擊。
他眉頭蹙起,下一秒,對方的掃堂腿橫劈過來。
馮森不敢鬆懈,翻身再次躲過。
忽然,脖子一痛。
好像被蟲子咬了。
他擡手摸了一把,從脖子上拔出一根銀針。
馮森突然感覺身體有些麻。
手腳開始不聽使喚了……
男人看著女孩緩步朝他走來,還是那張青澀的臉,微微眯起的眼眸裡都是笑意。
馮森張了張嘴:「你……」
阮青雉抽走他手裡的銀針,擡手插在發間。
她紅唇上揚,笑意加深。
從身後掏出麻袋,兜頭套下來。
等馮森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被倒吊在一棵樹上。
女孩站在他面前。
正拔掉他身上最後一根銀針。
從他的角度,剛好看見女孩纖細的雙腿和柔軟腰身。
阮青雉後退一步:「醒了?」
「阮青雉…」
馮森嗓音有些沙啞。
他眯起眼睛,恍然道:「原來林如珍說的都是真的!」
阮青雉坐在石頭上,雙腿交疊,姿態萬分優雅:「我給你選的地方怎麼樣?還滿意嗎?」
馮森冷冷審視她:「你到底是誰?竟然會武功?來東區指揮部是為了什麼?沈戰梧知道你這個秘密嗎?」
阮青雉:「看來你是很滿意了。」
馮森:「抓我過來的目的是什麼?」
這回女孩直接笑出聲。
起身來到他身邊,蹲下來時,手裡多了一把剪刀:「馮森,你以為我要對你嚴刑拷打嗎?」
她用剪子拍了拍男人的臉。
馮森掃一眼剪子,呼吸收斂幾分:「難道不是嗎?」
阮青雉眼眸亮亮的,特別好看:「你想多了。」
她手腕翻動,將剪子插進腳邊的土裡,站起來,對準男人肚子就是一拳。
馮森吃痛,身體蜷縮了下。
他咬牙:「阮青雉!」
阮青雉繞到他身後,從一旁摸出一根棍子,掄起來,一下下抽在男人身上,如雨點般密集。
男人悶哼不斷。
打了一陣後,女孩探頭過來,笑問:「現在明白了嗎?」
馮森怒目切齒:「你到底想幹什麼!?」
阮青雉嘴角落了落,再次掄圓了棍子,重重砸在男人緊實的脊背上:「你說我想幹什麼!當然是來揍你的!因為你讓我覺得很!惡!心!!」
她單手執棍,以棍為鞭。
說一字,揍一下。
轉眼,馮森整個後背紅腫不堪。
阮青雉氣喘籲籲地停下,棍子隨意搭在肩頭,走到他面前,垂眸冷冷俯視:「這就不行了嗎?馮營長?」
馮森此刻確實很狼狽。
眼睛漲紅,臉色鐵青,汗水滴滴噠噠順著臉龐滾進髮際,還倒吊著,任人宰割。
男人狠狠瞪著她:「阮青雉!」
女孩嬌嫩的臉龐上,始終掛著人畜無害的淺笑。
她重新蹲下,細白的手指把玩著剪子:「上一個這麼看我的男人,我隻是簡單教訓了下,結果他轉身就反咬我一口,說明還是打得太輕。」
「所以我吸取教訓,再遇到這種男人,就應該往死裡打!打到他服氣,打到他隻剩一口氣才對!」
「現在我們後面打完了,該打前面了,那麼馮營長,你說該打這裡?」
阮青雉眸光倏然冷冽。
猛地擡手舉起剪子,對準男人的下身。
她盯著他。
半晌。
女孩燦然一笑,剪子尖緩緩滑到他眼前,嬌聲道:「還是這裡呢?」
馮森下意識閉起眼。
剛要說話,阮青雉便一把薅住他的頭髮,用力一扯,將男人拉到近前,冷嗤著:「可我看你的頭髮更不爽!」
她幾剪子下去。
馮森的頭髮就掉了大半。
阮青雉手裡的剪尖兒,無意劃破他頭皮。
他悶哼,身體重重一顫。
馮森氣急敗壞地說:「你人前人後兩幅面孔,就不怕暴露嗎?就不怕我向上面舉報你?」
「領導一旦懷疑,不僅是你,連沈戰梧都跟著遭殃!隻要你放了我,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可以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