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杜沉舟還又接著說。

　　「說起來，從前我們一家在滬城做生意的時候，就沒少有人想過來攀關係。」

　　「有些人跟我們八竿子打不著，就因為自己姓杜，就以為能上天了，纏著我們不放手。」

　　「最後調查下來，其實都是一些鄉下來的土包子，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就想出來這麼個法子，真是可笑至極。」

　　杜知微簡直要被氣笑了。

　　好啊，在這兒陰陽她呢是吧？

　　她從小到大還沒受過這種氣呢！

　　杜知微同樣擺出一張冷臉，皮笑肉不笑。

　　「呵呵，是嗎，看你現在落魄的這副樣子，還真是很難想象你家從前是有錢的呢。」

　　「那你家現在的錢呢，是沒了還是……？怎麼你家人也不管管你，搞得你現在像個流浪漢似的，還得我們來救？」

　　杜知微專往人痛處上戳，說完了還特意擡眼看了看後視鏡。

　　杜沉舟果然面色一陣白一陣青，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杜知微頓時舒服了，二郎腿都翹起來了。

　　「我看你也不像是跟我們家有關係的，我們家可也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我也是皇城根兒下成大的，想來應該也沒你這門子親戚。」

　　「不然還得看在宗族面子上幫一幫落魄親戚什麼的，怪麻煩的。」

　　「你……」

　　兩人通過後視鏡互相瞪了對方一眼，又幾乎同時咬著牙把頭撇向一邊。

　　杜知微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雙手環著兇，二郎腿翹著腳尖晃啊晃，看起來頗有幾分得意。

　　杜沉舟剛才說話時的那股子傲氣卻像是被杜知微剛剛那兩句話給擊散了似的，眼底陰沉的不像話，整個人像是被一團黑沉沉的黑霧籠罩了似的。

　　他盯著窗外不知磨了幾遍牙，把舒楹的事和剛剛杜知微說的那些話在腦海裡不知過了幾遍，最後心力交瘁，一副放棄掙紮的樣子往車椅背上一靠，整個人死氣沉沉。

　　明明還活著，卻像是已經走了有幾天了。

　　霍華德和盧斯卡根本聽不懂，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隻是互相對望一眼，搖著頭攤了攤手。

　　小周一邊開車，一邊透過後視鏡觀察著後方，又用餘光去瞥杜知微，冷汗都快冒出來了。

　　偏偏杜知微還沒有放過杜沉舟的意思，一邊看著窗外，一邊時不時指給後座的霍華德和盧斯卡看，用俄語跟他們說。

　　「兩位應該是第一次來京城吧，這京城啊，可是我們華國的首都，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幾代封建王朝也是以此為都城呢。」

　　「不像有些城市，就像一夜之間長出來的似的，一點歷史底蘊也沒有，還整天窮講究，好意思嘲笑別人是鄉下人呢。」

　　「呵呵，其實說不定他們是往上數幾代，家裡人全都是務農的。」

　　「還是我們京城好啊，像這樣有的歷史底蘊的重要城市才能發展的長久，那種跟雨後春筍似的冒出來的，還不知道能撐多久呢。」

　　這話看似是說給霍華德和盧斯卡聽的，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全都在杜沉舟身上。

　　誰讓杜沉舟也懂俄語呢？

　　杜沉舟越聽臉色越難看，一張臉黑的跟鍋底似的。

　　他是想反駁的，奈何自己現在家道中落，他又是剛剛才恢復記憶，爸媽在哪兒都還不知道呢，哪有那個底氣？

　　霍華德和盧斯卡原本高高興興的聽著杜知微講解，結果一轉頭就看見自己的好友跟個幽魂似的，滿臉怨氣，並且越聽怨氣越重……

　　霍華德兩人不由得吞了吞口水，連忙將呲出去的大牙收了回來，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氣氛瞬間凝滯至極。

　　杜知微全當不知道，不光還在繼續說，還越說越大聲。

　　小周被這嚇人的凝滯氣氛搞得氣都快喘不勻了，一邊開車一邊一個勁兒的擦汗，最後實在忍不住打開車窗透了口氣。

　　他真的很想讓杜知微少說兩句。

　　明明剛剛在公安局的時候還一副公事公辦，很專業很有事業心的樣子，怎麼一轉眼就跟人互相陰陽了起來？

　　雖然是杜沉舟先嘴賤的，但看杜沉舟現在這副好像死了很久的樣子，杜知微卻還在繼續說……

　　小周莫名有一種杜知微把狗扔進水裡，看狗都不掙紮了，還在持續不斷痛打落水狗的感覺。

　　雖然好像也沒什麼錯，但他總感覺後面的杜沉舟像是始終在憋著氣，就像個不斷往裡塞火藥的炸藥桶似的，好像隨時都會爆炸。

　　小周默默吞了吞口水，隻能盡量不發出聲音，努力將自己邊緣化，降低存在感。

　　另一輛車上，舒楹絲毫不知前面車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還在和謝執硯討論那個老外座位底下發現的信號器的事。

　　「這個信號器你帶回去打算怎麼破解？」

　　「你該不會要自己破解吧？你……會嗎？」

　　她都不知道，他難道還有這項技能？

　　謝執硯輕笑著：「不用我來，術業有專攻，這是科研部的強項，回去之後直接拿給爸媽，交給他們來搞定。」

　　舒楹這才意識到自己想岔了。

　　也是，就算謝執硯再全能，也不至於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來做。

　　這樣其他部門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舒楹鬆了一口氣，笑著點頭。

　　「也好，我也有點想媽了。」

　　「正好這次爸媽回來，順便也能給姐姐正式證明一下身份。」

　　光是想想她都覺得激動，也替你姐姐開心。

　　謝執硯見舒楹自顧自的聊了許多話題，卻始終沒提杜沉舟，看上去好像對他並不是太在意的樣子，無聲地暗自嘆了口氣。

　　好像每次介意的，都隻有他一個人。

　　舒楹的注意力幾乎都在這些工作問題上，而他腦海裡卻總是忍不住去想杜沉舟剛剛說過的那些話。

　　什麼從小就注意到舒楹，這麼多年一直默默注視著她……

　　這麼看來，跟舒楹一比，好像他才是私心最重的那一個。

　　謝執硯無奈又好笑。

　　原來在他們兩個人中間，舒楹才是那個真正的事業型人才。

　　這一點，光是從舒楹會的這些專業技能上，其實他也早該看出來了。

　　能有這個耐心和心思去學那麼多專業知識技能，並將它們都學到頂尖的人，自然不會是陷在感情裡，把感情當做自己的天一樣的人。

　　學習能力強，記憶力好，知識面廣，專業技能方面還那麼厲害……

　　這樣的人才，也難怪吳主任抓住就不想放手，什麼事都能想到舒楹。

　　也是，舒楹到底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