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勝勝蹲在石階邊，手裡攥著塊剛烤熱的餅，遞到縮在角落的姑娘手裡。

　　那姑娘約莫十五六歲，指尖還在發顫，卻順著她的力道接了餅，小聲說：「我們真能離開這裡嗎？」

　　「肯定能。」蘇勝勝拍了拍她的手背，聲音亮堂，「大家打起精神來，吃飽肚子，養好精神。」

　　她穿著男裝，頭髮束得利落，可下頜線軟，說話時眼尾總帶著點暖意，姑娘們早看出她是女兒身，也不避諱。

　　幾個姑娘圍在她身邊，連原本哭紅了眼的，嘴角也慢慢有了點笑意。

　　「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們很快就要死在暗室中了。」

　　靠在廊柱上的姑娘輕聲說。

　　蘇勝勝看向她，記得她是「七號」，和「九號」一起被關在暗室裡。

　　九號一直沉默，現在聽七號說這話，眉頭一擰。

　　「如果你真要謝，不如……」

　　話未落，七號的臉就瞬間白了。

　　蘇勝勝敏銳察覺，她們倆的態度有些不對，似乎有什麼隱瞞，是她們才知道的事。

　　蘇勝勝剛要問，就聽見院門口有腳步聲。

　　她以為是顏如玉回來了，轉頭時聲音裡還帶著笑意：「可算回來了，再晚……」

　　話沒說完，她的聲音就散了大半。

　　暗影裡走出來的人不是顏如玉。

　　青灰色的錦袍沾著點草屑，還有乾涸變暗的血跡，肩膀的劍傷已經包紮過。

　　他腰間掛著把彎刀，嘴角勾著抹狠笑，正是該被霍長鶴捆在松樹上的周烈。

　　他身後還跟著幾個手下，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眼神冷得像冰。

　　圍在蘇勝勝身邊的姑娘們瞬間沒了聲音。

　　方才還舒展的肩膀又縮了回去，有人手裡的餅掉在地上，發出輕響，卻沒人敢去撿，隻是低著頭，肩膀控制不住地發抖。

　　蘇勝勝站起身，往前邁了兩步，正好擋在姑娘們前面。

　　她眉頭擰著，眼裡滿是納悶——當時的情況她親眼看到，霍長鶴命人綁周烈的時候，特意多繞了兩圈，周烈怎麼會沒事？還帶著人找到這兒來了？

　　「你要幹什麼？」蘇勝勝的聲音冷下來，原本的暖意全散了，隻剩緊繃的怒氣。

　　周烈往前走了兩步，停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笑聲裡滿是兇狠：「這話該我問你才對。這島是我的地盤，你們一群人闖進來，砸了我的屋子，殺了我的人，真當這事能就這麼算了？」

　　「你個天殺的狗畜牲！」蘇勝勝的聲音陡然拔高，眼裡的怒氣快溢出來，「放著好好的人不當，偏要幹這些歹毒事！這些姑娘家，有的才十三四歲，你怎麼下得去手害她們？你良心被狗吃了？」

　　周烈的目光從姑娘們身上掃過去，那眼神冷得像刀子，掃過誰，誰就往後面縮一點。

　　他慢悠悠地開口：「我給她們一條活路。現在自己站到我這邊來的，今天這事我就當沒發生過。要是不肯過來……」

　　他頓了頓，指尖在刀柄上敲了敲：「那現在就死在這兒。」

　　蘇勝勝立刻回頭，對著姑娘們輕聲說：「別怕，有我在，我保護你們。他不敢動你們的。」

　　她的聲音放得軟，可語氣裡滿是堅定，像顆定心丸，原本發抖的姑娘們，手指攥著衣角，竟慢慢停住了顫抖。

　　周烈看著這一幕，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了，眼神更冷：「就憑你？不自量力。你今天自己送上門來，正好，連你一起抓了，省得我再去找你。」

　　蘇勝勝的怒氣又往上沖了沖，她往前挺了挺兇膛：「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爹是……」

　　「我當然知道。」周烈沒等她說完就打斷了，語氣裡滿是嘲諷，「你爹是容州護城使蘇震海，對吧？可那又怎麼樣？把你弄死在這島上，扔去餵魚，誰能知道是我乾的？

　　再說了，蘇震海他自己就是個慫包，就算知道了，也不敢惹劉家。」

　　「你放屁！」蘇勝勝氣得聲音都發顫，眼裡的怒火快燒起來，她攥著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卻沒像往常那樣衝上去——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能衝動，身後還有一群姑娘要護著。

　　空氣一下子僵住，劍拔弩張的，連風都好像停了。

　　周烈眼裡的嘲諷更濃，正準備再說點什麼，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弱弱的女聲，細得像蚊子叫：「我們……我們現在過去，你真的能饒我們一命嗎？」

　　那聲音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蘇勝勝回頭，看見說話的是七號姑娘，她低著頭，手指死死攥著裙擺，肩膀還在輕輕發抖。

　　……

　　銀錠被穆晚抓著胳膊，簪尖還抵在他脖子上。

　　他忍不住聲音發顫：「那龍行到底是什麼怪物？你這麼緊張它？吃什麼不是吃啊，至於把自己氣成這樣？」

　　穆晚的指甲幾乎要嵌進銀錠的肉裡，眼神裡滿是血絲，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急切：「你懂什麼？它不是怪物！是神獸！是能在水裡瞬行百裡的神獸！

　　你見過哪個怪物能在水下找著寶藏？它能！它天生就知道哪裡藏著好東西，那些深埋在水底幾百年的寶貝，隻有它能找到！」

　　她的話落進顏如玉耳朵裡，顏如玉心思微動。

　　水下尋找寶藏？

　　她忽然想起之前劉家人故弄玄虛弄出的水神祭祀，又是擺陣又是誦經，弄得陣仗極大，當時就覺得他們想借祭祀之名做些什麼，現在聽穆晚這麼說，隱情似乎比他們想的還要大。

　　難道那些祭祀都是表面功夫？是用來掩蓋真相的幌子？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放這隻叫「龍行」的神獸下水找東西？

　　顏如玉擡眼看向霍長鶴，霍長鶴恰好也朝她看過來，兩人眼神在空中碰了一下，沒說話，卻都從對方眼裡讀出了疑惑與瞭然——這事定然沒那麼簡單。

　　霍長鶴往前站了半步，語氣平穩，聽不出太多情緒，卻帶著幾分試探：「這麼大的島，你們費了這麼大勁，又是圈地又是派人守著，就為養隻怪獸？

　　要是真這麼金貴，想必也不會如此脆弱吧？就算吃錯點東西，撐撐也就過去了，哪能有多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