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代替母親，可是我沒有資格。」蘇舒窈走到蘇明珠面前，輕聲道：「妹妹是夫人的親生女兒，隻有妹妹，才有資格。」

　　「親生」兩個字，她刻意咬得很重。

　　「是吧，族長？咱蘇家族規，在孝道這一方面，可是極為周全的。」

　　想起蘇舒窈送來的銀票，族長滿意地點了點頭：「舒窈說得沒錯，隻有親生子女，才能代替。」

　　蘇舒窈看向蘇明珠，眨了眨眼：「明珠妹妹，你該不想背負忘恩負義的名聲吧？」

　　蘇明珠剛剛用來刺蘇舒窈的話，在空中轉了一圈，再次精準地戳中蘇明珠自己的兇口。

　　蘇明珠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響。

　　她張開嘴，想說什麼，最後什麼也沒說。

　　看到萬氏的遭遇，她也害怕。

　　侯府雖然吃水煮菜，但好歹還有下人伺候。

　　這裡什麼都沒有，還有一個窮兇極惡的婆子和一個不知道藏到哪裡的惡仆。

　　她不願意。

　　她想反悔。

　　再說了，她根本不是萬氏的親生女兒。

　　「母親，這件事我們兄妹幾人再商量商量......」

　　萬氏不會同意兩個兒子代替自己。

　　除了她，還有蘇明芷。

　　蘇明芷那麼蠢笨，稍微忽悠一下就行了。

　　蘇明珠擡頭尋找蘇明芷的身影，卻隻看到蘇明芷的背影。

　　蘇明芷跑了。

　　蘇明芷知道自己笨，留下來肯定要吃虧，她不會說漂亮話，她不想待在這裡吃苦。

　　不如逃跑。

　　族長看向兄妹三人：「隻要你們願意代替萬氏在家廟祈福，就能將萬氏帶走。」

　　族長又看向萬氏：「但，如果她們不願意，不能勉強，不能強迫。」

　　蘇舒窈端坐於圈椅中，青瓷蓋碗裡的水汽裊裊上升。

　　淺嘗一口香茶，靜靜地欣賞萬氏和兒女們的母子情。

　　蘇明添還是個殘疾，肯定留不下來。

　　蘇明沛要讀書科舉，是整個侯府的希望，更留不下來。

　　隻有蘇明珠。

　　蘇明珠慣會說漂亮話，嘴上說著願意，真正要她留下來的時候，她卻慌了。

　　萬氏看出了蘇明珠的退意，她一隻手緊緊抓住蘇明珠的袖子，另一隻手從衣襟裡掏出一封信來。

　　這封信，是她進家廟那天，蘇明珠親筆寫的。

　　蘇明珠在信中寫道：「要是可以，她願意代替萬氏留在家廟。」

　　萬氏是真的怕了，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還未等蘇明珠開口同意，萬氏把信呈到族長面前：「明珠是願意的，她一開始就願意的......」

　　蘇明珠：「......」

　　這封信，是蘇舒窈蠱惑她寫的。

　　她當時為了給萬氏表忠心，哪裡知道，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族長接過信，一邊看一邊點頭：「蘇明珠孝心有加，既然這樣，便讓蘇明珠留下代替萬氏吧。」

　　蘇明珠獃獃的，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她的去留就被人決定了。

　　「明珠，你的孝心母親一清二楚，你放心，我回去之後，會馬上想辦法救你出來。」

　　「你和元家的婚事，我回去之後，馬上安排。冷貴人那邊，我立刻讓人去帶話，冷貴人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出來的......」

　　蘇明珠張開嘴，連喘了好幾口大氣。

　　隻要她說出一個「不」字，「不孝」的帽子便會扣在她頭上。

　　蘇舒窈笑了：「明珠妹妹真是孝順，吾輩楷模。」

　　族長：「那就這樣決定了，蘇明珠代替萬氏留在家廟為蘇家子孫祈福。萬氏，你回去之後，一定要改過自新，不能辜負了明珠的一番孝心。」

　　萬氏如釋重負般連連點頭：「族長，我知道了。」

　　「明沛，快走吧，我身上癢得很，我要回府洗澡、換衣服，通知廚房熬上熱湯，我沐浴之後馬上就要喝......」

　　蘇明沛：「明珠妹妹別怕，我們三天之內，肯定把你接出去。」

　　蘇明珠眼睜睜看著面前的大門慢慢合上，門縫裡，萬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蘇舒窈跟在萬氏身後，身上的大紅綢裙像一把烈火，晃得她眼睛痛。

　　大門合緊，陽光被盡數遮擋，天光暗了下來。

　　直到喧囂停止，蘇明珠才不得不接受代替萬氏留在家廟的事實。

　　不用擔心，冷如煙需要她，很快就會把她召出去。

　　隻要熬上一天半天就行。

　　家廟環境確實惡劣，屋頂漏雨，床鋪有一股黴味，米缸裡隻剩半碗米，還摻雜了石頭。

　　餓兩頓，沒問題的，很快就能出去。

　　房間裡，連根凳子都沒有。蘇明珠找了塊乾淨的地方，拍了灰，坐下平復心情。

　　忽然，一個巨大的黑影籠罩在頭頂。

　　一個身材魁梧的婆子出現在她面前，遮住了她頭頂僅剩的光。

　　這便是萬氏口中的王婆子。

　　王婆子臉上掛著笑，隻是那笑是歪扭的，眼裡還閃著冷光：「二小姐，現在可不是休息的時候。」

　　「我餓了，快去給我做飯。」

　　蘇明珠皺了皺眉：「原來你就是那個欺負母親的王婆子！識相的滾遠點，等我出去，看我怎麼收拾你......」

　　她話還沒說完，一個巨型巴掌落到臉上，把她扇得原地轉了個圈。

　　「你母親當初剛進來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

　　王婆子猙獰的笑意裡，透著一絲狠辣：

　　「給你兩個選擇，是先去給我做飯，還是先給我洗腳？」

　　......

　　萬氏終於回府了。

　　回府之後，她便一頭紮進了浴室開始洗澡。頭髮裡不知道是不是長了虱子，洗了好幾遍都還覺得癢。

　　整整洗了兩個時辰，才覺得渾身舒坦了。

　　換上洗衣，點上熟悉的檀香，萬氏摩挲著手腕上的紫檀佛珠，這才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我不在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細細說與我聽。」

　　萬氏端著銀耳羹，小口小口地喝著。

　　蘇明芷依偎在萬氏懷中，小聲訴說著蘇舒窈的罪狀：「她真的好過分，掙的銀子寧願拿去養外人，都不肯給我們用，母親，你一定要把她的銀子拿過來......母親，我不想再吃水煮菜了......」

　　「放心，母親回來了，一定不會讓她好過。我們在她身上吃了那麼多虧，這次一定要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