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雨亭夜話
飛舟飛到岸邊小山上方,莊玉輕揮衣袖收起飛舟,就輕輕往下落了下去。
站在小山頂上,往四周觀望,空無一人,莊玉便面朝西邊盤坐了下來。
過了沒多大一會兒,到了黃昏時分,夕陽開始朝西邊的海面落下。
這紫煙島西邊的海面,頗為平靜、毫無波瀾,一輪紅日映得海面頗為赤黃。
莊玉已有段時間不觀落日,此時海上夕陽落日之景,讓他心中頗感平靜,有一股安逸滿足之感湧上了心頭。
等夕陽完全落下了海面,他也閉上了雙眼,夜幕降臨,海風輕微,四周頗為安靜。
到了晚上亥時初刻左右,海上水汽朝島上蔓來,周邊下起了浠瀝瀝的小雨。
雨水從黑空中落下,到了莊玉周身尺餘處,都被他的護體靈氣擋住,向著四周流下來。
過了有半個多時辰,莊玉感覺到有一股靈力波動從南邊沿著島岸飛來,睜開雙眼轉頭朝南看去,他看到一紅一綠兩艘飛舟正從南邊飛來,在朝著島岸上落下。
莊玉雙眼中火光微亮,看到飛舟上是兩名築基男修,年齡都已經頗長,兩人禦舟下落的方位,是莊玉南邊四五十裡處的一座陡峭山頭。
那座山頭比莊玉身下的山頭要高出不少,是這一片島岸上的最高點,那山頭上還有一座古樸的涼亭。
莊玉在催舟落下來時,也看到了那座山頭和涼亭,他沒有落到那山頭上,是因想到了那裡可能是常有修士落腳之地。
兩名築基修士落舟後不久,莊玉就看到那山頭涼亭中燃起了一團赤火,在如此黑夜細雨中燃起靈火,想來這兩人就是附近家族的修士。
稍看了一會兒,莊玉閉上了雙眼,暗催丹田九昧真火,一股無形的八識神尋精純神識出體,朝著那山頭涼亭探了過去。
等神識到了山頭涼亭的北邊半空,莊玉就看到兩人正東西對坐在涼亭中的石桌旁飲酒,兩人修為都在築基中期,功法一火一金,頭髮都已花白,年歲也都得在兩百四五了。
神識稍稍靠近,莊玉聽了一會兒兩人的對話,聽到這兩人一姓羅、一姓陳,羅姓男修年歲稍長,兩人就是這片海域靈島上修仙家族的,都附屬於巫神教。
他們兩人一起,剛送了一批家族中鍊氣晚輩拜入了巫神教,回來的路上在此過夜休息。看起來,兩人對那山頭涼亭很顯熟悉。
從兩人的話語中,莊玉也聽出他們對巫神教有些不滿,說巫神教本宗看不上他們這些附屬小族,送去的子弟被分去的靈脈都不好,家族子弟還常被大族子弟欺辱等等。
聽了有一刻多功夫,莊玉便將神識收了回來。
心中稍稍思慮,他覺得可現身去與這兩名築基修士聊上一聊,感覺這兩人是頗為爽朗之人,應能從他們口中得知一些天南大界當前的情況。
若是被這兩人拒絕了,自己再往南飛一段落腳便可。
莊玉從地上起身,先催出一股幻世妖火隱匿身形氣息,而後平穩地向夜雨高空飛了上去。
等到了夜空極高處,先往北飛了一百多裡,而後返過身來,揮袖放出了青玉飛舟。
身形落到飛舟上,催動幻世妖火移形換影,他將修為降到了築基中期,將身形容貌也變成了二百四五十歲的築基老修,隨後便催舟飛了過去。
飛舟前飛、高度下降,一道靈光在夜雨中由遠及近,很快飛舟的靈光就被山頭涼亭中的兩名築基老修看到了。
兩名築基老修一起朝莊玉飛舟看了過來,起初臉上都不以為意,當看到飛舟在朝他們飛來時,神情都稍稍有些提了起來。
等莊玉飛舟到了山頭的北邊二十丈處,飛舟懸停後,兩名築基老修也都從石椅上起身,打量向了莊玉。
三人對視,修為相仿、年歲相仿,一時間氣氛倒並不緊張。
莊玉臉上先笑,朝著兩人拱手道:
「在下北原大界蒙兀天汗部蒙肖玉,見過兩位道友。」
「在下一路從北邊飛來,見兩位道友在此夜酌,故催舟前來,若道友不嫌,在下可否討一杯靈酒,在亭中歇息一會兒。」
兩名築基老修對視了一眼,三四息後,東邊的羅姓修士朝莊玉拱手道:
「原來是北原大界來的道友,在下巫神教所屬流雲島羅家羅全,我旁邊這位是巫神教所屬白鶴島陳家陳安,我兄弟二人見過蒙道友了。」
「這裡是我巫神教所屬大島紫煙島,道友若要歇息,可到島上的紫煙坊市,那裡各等客棧應有盡有。」
「道友由此向南,一千三百餘裡便可到。」
被那羅全拒絕,莊玉臉上笑了笑,再朝兩人拱手道:
「原來這裡便是紫煙島,在下還以為又到了一無名海島,如此甚好。」
「在下昔年曾與這紫煙島龍家一位道友相識,正好可去找那位道友一敘。」
「多謝兩位師兄,在下拜辭了。」
說完後,莊玉朝著兩人躬身一拜,而後便要催舟朝東南方向入島。
莊玉剛要動身,涼亭中的羅全忽然擡手,朝莊玉道:
「道友且慢。」
莊玉停下飛舟,看向了涼亭中的兩人,那羅全朝莊玉問道:
「敢問道友身上所帶的靈圖,我天南大界的靈圖,是何時所買。」
不想其會問此,莊玉眉眼稍皺,他身上的天南大界靈圖,是二十多年前康昊給自己買來的。
看涼亭中兩人的神情,似乎自己所帶的靈圖不對,這裡可能不是紫煙島龍家。
就在莊玉疑惑時,一直沒開口的陳安,也朝莊玉拱手道:
「道友說自己一路從北邊來,莫非道友是橫跨無盡之海飛過來的。」
羅全也在看向莊玉,莊玉拱手回道:
「正是,因在下曾結識巫神教紫煙島龍家道友,此番特奉族中之命前來天南大界,這一路從北原蒙兀界而來,途中乘坐了幾次傳送陣,花費靈石頗多。」
「到了墨山界後,在相巢台聽多人說,中土大界與天南大界之間無盡之海不遠,便直接禦舟而來。」
「不想這一路飛來,飛了十月有餘,所耗靈石比乘坐傳送陣更甚。」
莊玉身上的道袍,也已被幻世妖火變換,此時看上去確有些狼狽之感。
聽莊玉說完,羅全和陳安兩人不禁對視一笑,而後羅全又朝莊玉道:
「北原道友果然豪邁,竟敢隻身橫渡無盡之海。」
「敢問蒙道友這次來我天南大界,所為何事啊。」
莊玉臉上笑笑,回說道:
「兩位道友勿怪,乃為族中之事,不便直言。」
莊玉沒有回答,一時間場面有些停滯,約有三息,莊玉再朝兩人拱手道:
「敢問兩位師兄,可知紫煙島龍家龍雨正道友的洞府,具體在何方位,在下好直接過去。」
莊玉口中的這龍雨正,也並非胡口拈來之人,這人在太初神舟上苗青的遺物中提到過。
苗青在築基時曾愛慕此人,兩人險些做了雙修道侶,後苗青衝上金丹,龍雨正沖丹失敗,兩人就此作罷。
羅全、陳安兩人再次互看一眼,而後羅全朝莊玉道:
「道友當真不知這紫煙島上的變故。」
莊玉再凝眉,朝羅全拱手:
「在下願聞其詳。」
羅全、陳安兩人稍思,羅全說道:
「看蒙道友也非姦邪之人,既如此,就請下來坐坐吧。」
莊玉朝兩人躬身輕拜,便揮袖收起飛舟,飛向了涼亭。
莊玉落入涼亭,兩人請莊玉在石桌北邊落座,羅全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個玉杯,給莊玉倒了一杯靈酒。
三人寒暄幾句,就一起飲下了杯中靈酒。
放下玉杯,莊玉拱手問道:
「敢問兩位師兄,這紫煙島龍家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昔年龍雨正師兄與我有恩,我還未曾報答,這次來也要求見龍家家主的。」
羅全、陳安兩人不禁嘆了一口氣,而後陳安說道:
「這話說起來可就話長了,紫煙島已不屬於龍家,龍家已被驅逐百年,這裡目前為苗家所有。」
聽到這話,莊玉心頭一驚,臉上更是做出了驚訝神色。
接下來,羅全、陳安就給莊玉說起了,百年前紫煙島龍家被驅逐之事,其事發生的時間和莊玉在太初神舟上的時間大體相當,還和數千年前的龍牡緊密相關。
原來這紫煙島龍家,在巫神教中也是一個響噹噹的大族,巫神教的元嬰太上長老之中,歷來都有龍家修士,有時甚至會有兩位三位。
到了四千多年前,龍家一代天驕龍牡橫空出世,其人天資異稟、禦蟲之術更是超絕,培育出了噬血蟲這種絕世靈蟲,修為也一路修鍊到了元嬰後期。
她修為雖是元嬰後期,但實力已可比元嬰大成修士,其當年在巫神教中的地位,已可與當時的太上大長老比肩,當年的巫神教也是穩壓血煉門一頭。
那時的紫煙島龍家,可謂無比地風光,但如此盛況之下,那龍牡似乎一人,就耗盡了龍家接下來的氣運。
自從龍牡坐化之後,龍家就再也沒有出過元嬰修士,她的噬血蟲也沒能傳承下來。
此後兩千餘年,沒有了元嬰修士坐鎮,龍家的金丹修士、築基修士也開始青黃不接。
龍家這樣一個大族、占著這樣一個大島,實力快速衰落之下,自然就引起了他人的覬覦,這其中就有後來崛起的甘森島苗家。
最終到了百餘年前,巫神教以紫煙島龍家暗通血煉門的罪名,將龍家從紫煙島驅逐了出去,紫煙島交到了苗家的手上。
苗家已在此百年,當年龍家痕迹已被盡數抹去。羅全、陳安兩人在說著時,似乎頗為龍家被驅逐而不忿。
他們說龍家被驅逐時頗為慘烈,當年在這島上也發生了一場激戰,龍家當年的金丹、築基修士幾乎盡數死在了這裡,修為較低的年輕子弟不願被賣為靈奴受辱,自盡殉族者眾多。
隻有寥寥極少數龍家子弟逃了出去,巫神教已容不下他們,苗家也要斬草除根。
不過兩人也提到,龍家被驅逐有慘烈的一面,也有讓人不齒的一面,當時龍家尚有十四名金丹修士,這十四人竟有五人直接改姓認祖,將自己改成了苗姓,苟活到了苗家之中。
在說起那五人時,羅全、陳安兩人神情也頗為看不上,說到那五人這百年來死得死、殘得殘後,又都有些幸災樂禍。
從他們的言語間,他們似乎更心向當年的龍家,龍家在這裡時,周邊島上的修仙小族過得比現在要好。
聽他們說完龍家之事,莊玉心中也頗為感慨,一個傳承了數萬年的大家族,元嬰修士不在,短短兩千年說沒就沒了。





